李应当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因为这位妇女身上的胭脂气太浓了，而伴随着胭脂气的是一股怎样也无法掩盖的尸臭气以及腐朽潮湿的木头味儿。
这又是什么鬼怪？难道我们暴露了？
或者她是单纯的羡慕？
他不会看上赵潜元了吧！
两人几乎同时感觉生理与心理都生起了一股恶寒。
李应当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围，稍一打量后发现，青石道上的妖怪们有接近三分之一都停下了步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
难不成……赵潜元默默地握住了碧潭映月的剑柄。
他既紧张又兴奋。
紧张的是赵潜元还是第一次在群妖里面大开杀戒；兴奋的是赵潜元还是第一次在群妖里面大开杀戒。
总之，杀就对了。
却听见。
“你瞧那两个小白脸，勾搭上了树妖姥姥，却是个始乱终弃的主儿。”
“要我说啊，是树妖姥姥缠上了他们。你瞧那两人可真俊，化形之术那么厉害本事一定不俗。”
“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
“……”
这群妖怪！
原来无论男女老少是妖是鬼，都喜欢凑热闹。
李应当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心想怎么这个儒生就知道打打杀杀，比我还暴躁，然后对树妖姥姥笑道：
“姑娘谬赞了，在下经常游戏红尘，自然要对这化形之术多多上心。”
“哎呀妈呀，你这人说话还怪有文化的嘞。”
面前的树妖姥姥咯咯怪笑，枯树皮一般的脖子笑得忽伸忽缩忽长忽短，令人不禁怀疑对方是否真能把脖子拉得像面条一样长。
“‘姑娘’是什么意思。”
“那是用来形容人类女性的，指一名女性年纪不大，是一种雅称。”
“真的吗？树妖姥姥究竟是男是女呀，而且它的年纪……”
“呸，你不要命了！你看看那小白脸怎么会说话的，都学着点，要是咱们学到几手，攀上一个大妖怪，日子就舒服了！”
“不可能，我觉得他就是人类！”
“……”
树妖姥姥眼睛里充满了喜悦，也不知道是对于“姑娘”这个称谓还是对于李应当的欣赏。
“喂，你想对我的仆人做什么喵？”
黑猫女侠忽然浑身炸毛，像是遇到了竞争对手一样。
身为定安山主的干妹妹，黑猫女侠地位尊崇。
但这里不属于定安山脉一带，所以几乎所有妖怪都不认识她，只有少数消息灵通的妖怪知道定安山有只混世魔王是黑猫的消息。
“庸脂俗粉喵。”
树妖姥姥冲着黑猫女侠轻摆衣袖，东施效颦般捂嘴轻笑。
那样子让李应当看了直犯恶心，向来胃口颇好的他从一顿吃十盆饭退化成了一顿吃四盆饭。
赵潜元作壁上观，自从和李应当撞见后，乐子就没有断过，这几天的快乐比以往半年都多，整个人心情都开朗年轻了不少。
黑猫女侠想要还嘴，但很识大体地待树妖姥姥把话说完。
早点说完早点让这坏妇人滚蛋。
“既然如此，小郎君帮我看看这个怎么戴。”
树妖姥姥毫无形象地抖开宽大的衣袍，将枯黑的手臂放入大衣之内，摸索了好一阵，掏出了几个大红色的小方盒，打开盒子后却发现里面装着一些珠宝首饰，几乎都是耳环。
耳环有蓝有黄，形状各不一样，无一例外的是上面都残存着血渍，像是从人的耳朵上硬生生撕扯下来一般。
李应当惊讶了。
因为不仅如此，周围的妖怪们也都恍然大悟一般各自捧着一些人类物件来向李应当询问究竟该如何使用。
多是珠宝首饰衣衫长裙之类，还有的是筷子铜锁之类的小物件。
询问珠宝首饰衣衫长裙的几乎都是女妖怪，让李应当清楚知道了原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女性雌性尤甚，无论是妖是人。
其中也有雄性来询问这些花哨物件，不过李应当一眼便看出对方是孔雀妖，孔雀嘛通常是雄性更加漂亮，向雌性张开尾巴主动吸引配偶，也算是合乎动物本性。
只是开眼界之余，他不由得好奇这白云山后的几座原始森林哪来的孔雀？
有的妖怪说自己要学会开锁，以后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别人房间内吃人，不会引来官府，不会惊动人类使其提前逃走。
它真的，太好学了！
居然还在认真考虑人类的睡眠问题，害怕惊扰了人家。
因为感受到这份善意所以颇受感动的李应当告诉对方，你要对着锁最坚固的地方以三长两短的节奏用力敲两轮，同时嘴里念叨着“芝麻开门”的咒语。
原本听到前半段觉得李应当是在胡扯的妖怪们，听到还要念咒语后立马又对李应当佩服得五体投地。
嘴里说着这么宝贵的咒语居然愿意教给他们。
当然，为了增强可信度，李应当还引用了不少典籍为自己背书。
同时为了避免露馅，还临时编造了一系列复杂的仪式，需要妖怪们完成仪式之后才能使用咒语，至少在无遮大会期间李应当有自信妖怪们发现不了。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那些人类能够因为妖怪制造出的动静逃过一劫。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现在不知道有多少级了。
一时之间，在周围眼巴巴观望的妖怪们也都围了过来，把李应当当做一名“人类通”对他颇为尊敬。
因为妖怪化形通常是化作人类，越是强大的妖怪越是如此，所以模仿人类的风气自上而下地传递开来，这里的妖怪们如此喜好模仿人类，说明实力都不俗，同时离无遮大会的距离也就不远了。
李应当望着这群“可爱”的妖怪馋得流口水。
不禁想到要是自己把它们骗到某个地方一起杀了，能够收获多少玄灵，得到多少玄灵之精。
虽说全杀了未免伤及无辜，但隔一个杀一个一定有漏网之鱼。
自己目前的巨口蟾蜍玄灵已经达到了一百的满融合度，白色品级突破到下一个级别之后必然需要更多的玄灵之精。
可小不忍则乱大谋，且不说对后续计划的影响，他也对付不了这么多啊。
“恭喜，你在模仿人类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喵。”
黑猫女侠懒洋洋地呛了李应当一句，满是阴阳怪气的味道，她高傲的眸子打量着周围的妖怪，只觉得都是些愚蠢的家伙。
两人挤了出来，继续赶路。
前方是一栋豪华的庭院。
白墙朱瓦，原木为骨，周围种满绿植。
在庄重奢华之中又带有与自然合二为一的独特韵味。
若是在齐县，又或者在其他地方，李应当一定会认为是哪家土豪的庄园，修建得如此有品位，谁能想到这会是一个妖怪的巢穴？
一伙穿着蓝白色家丁装扮的妖怪站在门前充当门卫，左右各三个，分别检查着来访的众妖魔。
生性爱自由的妖怪们像乖宝宝一般听话地排队。
就好像是李应当在前世的机场过安检一般。
实在是怪异、荒诞。
“哎，有谁谁谁引荐吗？”
“站住！对，就是说你，你看什么看？你是鬼不是妖，这无遮大会是给妖族开的！”
“什么？你说你生前是妖？只不过死了所以变成了鬼？这……你等着，我让人进去问问。”
“不要插队不要插队！谁特么插队老子一脚踢出去。”
“贺礼呢？你来参加无遮大会不带贺礼？你说这合理吗？滚！”
“武器都不许带进去，通通放到那边的箱子里！”
一个猪头人身的猪妖仗着自己身材魁梧直接插在了靠前方一只小妖的后面，结果下一刻就被小妖身后的一根毒刺刺中，立马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原来那只身材瘦小的妖怪是蝎子精。
与此同时，那个猪妖身上还有各式各样的伤痕，在插队的那一刻竟然被好几只妖怪群起而攻之，死得不明不白。
“妈的。”
赵潜元不知道说什么好，赞叹道，“这方式虽然简单粗暴，可有效多了，就该这么办！”
李应当打趣道：“这可不是儒家做派，你学得还挺杂，有点法家味道了。”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即便是同样的道，走了多少路，见识了多少人，自然会衍生出各式各样的差异，兼收并蓄才是我辈修行者应该做的，怎可囿于一室之内。”
某位守卫骂道：“老子让你们不要插队不要插队就是不听，老子这是在保护你们，一群傻逼！”
“抬走！”
片刻后，就快轮到李应当二人。
“这兵器？”
李应当问赵潜元。
赵潜元咬了咬牙：“放着吧，等会儿偷偷取，若是不见了，我赔！”
“喂，你们两个发什么愣！”
“有人引荐吗？”
已经轮到了李应当二人。
赵潜元舞了舞衣袖，守卫闻了一口，赞叹：“好本事，还请入内。”
引荐一说需要有名有姓的妖类引荐，赵潜元能够伪装成妖类，却没有根底，所以并无资格引荐李应当。
此时该黑猫女侠上场了。
“吾乃定安山混世魔王黑猫女侠，定安山山主的干妹妹喵！”
李应当此时也挺起了胸膛。
“定安山主？混世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