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座假山打爆,对他们这些普通差役来说,视觉冲击力太大了点。
这哪里是人,练到如此境界,与神仙无异了吧?
差役们战战兢兢地看着赵潜元,既羡慕又害怕。
县衙后院。
赵潜元收回了右手,压抑着怒气:
“你们愣着作甚?还不给我去查!”
赵潜元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发那么大的脾气,竟然对着假山发火。
一切的原因就在于齐县的根子烂了。
身为儒门新星,他可不是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草包,他不仅武艺高超,对于商政方面也颇有研究。
稍微调查就发现了齐县的异常之处。
要说赋税高也就罢了,赵潜元本人也是吃皇粮的,立场摆在那里不好过多指责,可收上来的税与上交朝廷的完全无法匹配。
有一大半的银子都流入了一处黑口袋。
原本寻找苍龙天命人的事情已经让他烦躁了,没想到还发生了这种幺蛾子。
“赵潜元啊赵潜元,你要是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罢了,还能清闲几分。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翻看账本想要做什么?现在好了,你现在要是不管,这不明摆着纵容包庇吗?”
赵潜元眼见差役们走远,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相较于滑溜的县令,这群差役只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甘愿充当衙门手中的刀刃而已,一切都是奉令行事。
所以这种大事,县令不可能让差役们知道。
要想抓住县令的把柄,当面对质是不可能的,必须得从他的身边人下手。
如今,他的工作重心隐隐发生了改变。
毕竟寻找苍龙只是锦上添花之举,虽然是最上面下达的命令,但也不只是派了自己一个人。
就算干不好,问题也不大,大不了长时间内无法受到重用。
但齐县的情况太糟了。
当朝皇帝控制欲极强,自己若是不帮其处理,要是被他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后,那就是大罪!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句话无论是在哪里都通用。
地位越高之人,越在意失去而非得到,那么就越遵循这句话。
只有那些一无所有之辈,才敢舍身忘死不顾一切。
“齐县令,你是怎么敢这么做的?等到上面派人前来考核,你难道还以为自己能瞒的过去吗?怕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
县衙旁,县令宅邸。
大堂内,齐县令仅着白色里衣,靠在红木椅背上,将裤腿高高卷起,踩着木桶泡脚。
齐县县令不姓齐,更与齐家无任何瓜葛,却有不少人称他为齐县令。
这也让他烦透了。
他也曾怀疑过这是齐家搞的鬼,故意散播谣言。
苦于没有找到证据。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再难拔出了。
故齐县令最厌恶的是齐家。
但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接受齐家的邀请,吞并镖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况且县衙在这一场斗争中不需要出多少力。
他闭着眼睛,脸上看似平静,可脚在盆子里面有节奏地轻跺,盆中的水溢出来不少,打湿了他的裤腿也不甚在意,显然心思在别处。
齐县令在等一个人。
或者一封信。
总之什么都好。
昨夜的围剿,按理来说,事情应该早就办完了。
齐淮确实是个不错的小子,文武双全,齐家也是有福了。
事情交给他,自己还派出了一些好手,另外齐家还神神秘秘地保证自己还有帮手,此事十拿九稳。
自从几年前,白莲圣教的人来到这里,传授他长生之术后,还派给他一位护卫,齐县令就对政事不甚上心了。
整日里想的是如何搞钱,然后孝敬圣教。
他当然知道长生一说是假,历史上那么多的圣帝大贤都未能长生,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凭什么长生?
但修习长生之术后,身体变好却是事实。
不仅走得更快,跳得更远。
昨日在床榻之上,自己再次一展雄风,弄得两位小妾高声求饶。
就算自己年轻时也没这么生猛。
只要吞下了利贞镖局,齐县的格局就会被重新划分,自己也能捞到更多的银子……
说不定,还真能得传长生之术的后半段。
县令看不起那些江湖人,一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憨憨,你们习武,可知道我修仙?
“你来了?”
县令忽然睁开眼睛,看向门口那道削瘦的光头身影。
“齐县令。”
白莲教的瘦头陀气喘吁吁,武功不俗的他竟然也会这般作态,县令颇感惊异。
他问:“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除了那件事还能有什么?当然是任务失败了!”
瘦头陀拿起旁边的茶水,猛灌了一口,接着说道,“齐淮死了,场中还有许多妖类的残肢断臂,不仅如此,你派出去的最外围乔装成山贼的差役们也死了。”
瘦头陀喘了口气,又说道:
“妈的,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放火烧山,现在定安山都烧起来了,快去派人救火!”
烧山?
齐县令直接抓住了关键。
在心里怒骂瘦头陀这个蠢货,这种事情不先说出来。
烧山可是大罪,我可从来没有下达过这种命令。
肯定是齐家!
该死的玩意儿,一定是他们想要用这招踩老子一脚,结果任务还失败了?
这不明显让我背锅吗!
县令也急眼了,顾不得穿鞋,光脚跑到门口,叫来了家丁。
“快!传令下去。”
没成想这一嗓子下去,连一个人都没有叫来。
齐县令愣了愣,突然发觉自己的喉咙凉凉的,他用手摸了摸,喉咙处多出一根牛毛细针。
大白天的,有人敢刺杀朝廷官员?!
下一刻,府邸外卖糖葫芦的黑瘦青年走入院子。
后面跟着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
此外。
车夫打扮的,街头卖戏的,端着破碗儿杵着木棍的,甚至在府邸门口卖了十几年包子的……
十几个人陆陆续续走进院子。
他们来自天南地北,操着不同的口音,却能融洽的交流。
最古怪的是他们的脸,都挂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淡然微笑。
仿佛他们各自的行当都是全天下最好的行当,他们分别是这个行当里面最优秀最杰出的那个人。
“大家都是齐县各行各业的翘楚,所有老百姓都应该向你们学习。”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齐县令带着恐惧的目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头看去。
发现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