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头人叫做秦芒,如今年纪不大,才二十多岁,却在镖局干了十几年,算是镖局老人,颇受信任。
“怎么?现在相信我了?”
李应当将背上的青布包裹打开,里面满满的全是伤药。
他取出一份交给秦芒。
“是在下冒昧了。”
秦芒卷起裤腿,将黝黑刺鼻的伤药涂抹在伤口之上,随后撕下衣襟布匹,用几根结实的草梗捆了起来。
汉子削瘦的脸上布满了风霜的痕迹,虽然外表依旧年轻,头发却显出花白之色。
“这种植物的叶子可以吃,草梗韧性好,可以用来制作许多工具。”
“如果有一天你流浪街头了,可以找找这种植物。”
秦芒主动开口,像是要缓解尴尬的气氛。
谢谢你的吉祥话。
李应当只觉得更尴尬了,他问道:“你怎么受伤了?有谁在追杀你?”
秦芒:“确实有人追杀我们,是一伙儿黑衣人。他们对我们进行了围剿,现在总镖头等人都在等外界的救援。”
他顿了顿,眼中既是高兴,又是担忧。
高兴的是这次收获颇丰,虽然没有找到丢失的镖,但找到了真正的秦总镖头,郑镖头也在其中,多数镖师除了身体虚弱之外,都还活得好好的。只要这次成功回县,那么镖局就有救了。
担忧的是他疑心镖局可能挺不过这一关,现在的局势太过严峻。
“但最让我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些追杀我们的黑衣人,一招一式之间有衙门刀法的底子。虽然我们知道齐家一直和镖局不对付,可没想到衙门也插手了。”
“衙门刀法?”李应当好奇问道。
这算什么破名字。
秦芒解释道:“衙门刀法并不是什么秘籍,各地的衙门总结了前人经验,归纳出了一套操练方式。
每位捕头捕快都很熟悉。
之后哪怕是进入了更高的境界,一招一式之间也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
此方世界,最重传承。
许多宗门的衰退也正是因为传承二字。
为师父做牛做马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学上几招真东西。
别说是习武,就算是做菜,也得缴三年学费,再帮工三年,又三年,林林总总花上十年时间,才能开始正式学厨。
美其名曰,从最小处开始锻炼,一切都是为了打基础。
切菜这种杂活倒也罢了,确实能锻炼刀工,结果端茶送水洗碗也能称之为打基础!
一干就是十年。
偏偏还有不少人信。
这也不怪朝廷势力大,单单是衙门能总结经验,推陈出新传授给所有新捕快的思想,起步就胜过天下九成九的宗门了。
宗门的衰退,有很多因素都来自于本身。
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句话用在这里还真没说错。
两人又交流了片刻,李应当获取到不少信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定安山某处。
秦虹玉看着自己昏迷的父亲以及郑伯伯他们,心里松了一口气。
在月光下,她默默地磨着刀。
现在的情势万分危机,多数人都在之前的一战中失去了战斗力。
现在就连秦虹玉也得加入守夜的轮班队伍里面。
“县令,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追杀我们的黑衣人出招都有衙门刀法的痕迹?”
“不仅如此,那些黑衣人居然还和妖物厮混在一起,共同围剿我们,你们为什么能够和平相处?”
她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却不愿意去相信。
若真是这样,镖局就在劫难逃了。
衙门、齐家、妖。
三方势力汇聚到一起,目的就是摧毁镖局,可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那趟镖吗?
秦虹玉忽然停下了磨刀的动作,她尚未入境,只是一个换血期的武者,白天与猿妖对了一掌,现在手臂都隐隐做疼。
“不愧是猿妖,那随意的一拳竟然有如此威力。”
“普通猿猴一拳能打出成年人近十倍的拳力,虽然猿妖没有那么夸张,但臂力确实远胜同境界的人类,幸好对方尚未入境。”
………………
休息了一晚。
次日。
循着秦芒的指引,两人往更深处走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秦芒的伤也动了筋骨,但他身为武者,好得更快一些。
虽然他腿上的伤离康复还有很长时间,但敷过伤药,又休息了一晚,已经勉强能行走了。
“这世道太不对劲了,先是杀良冒功,然后又是官妖勾结。那片被屠戮的陶家村,那座高高垒起的京观,陶家村村民化妖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这都代表着一个很明显的意思。
毫无疑问,李应当被卷进了麻烦之中。
麻烦这东西,无论是现代人还是古代人,无论是高位者还是平民,都讨厌甚至厌恶的东西。
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每个人都无法避免麻烦。
李应当抬起头看着天空,星辰的光微弱,月亮和太阳还没有完全交替,天色还是暗沉沉的。
最亮的北极星依然高高挂在天上。
因为情况紧急,顾不得等待秦芒,走到一半,知晓了大致方位,李应当一人快步前行。
他施展着流风回雪步法,在林间穿梭。
跑得快了,周遭的景物飞速倒退,迎面拂过阵阵凉爽的风。
他吸着林间的新鲜空气,少年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难怪前世人们喜欢开车兜风。
等到我干完这件事,还了这份情,也算是因果两清,可以自在一些了。
然后按部就班的修炼,直至入境。
有机会便行侠仗义,把齐县中的蛀虫们除去,最后再潇洒地离开这座小城,试一试天下的高手。离开的时候,要写一封离别信,让魏师不要为自己担心,要在繁华之地闯出一片天,磨练出在乱世安身立命的本事,以后再想办法报答魏师。
什么天下太平,可以有,但暂且压一压,不要瞎逞英雄。
先顾好自己吧。
兔起鹤落之间,因为李应当想通了前路,心里又舒坦了几分。
他也知道,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其间必然要经历许多波折。
那么,先从这趟镖开始吧!
在李应当往山的更高处攀登之时,风中忽然传来了一声轻柔的猫叫,更远处还有一阵难听至极的嘲弄声、兵刃交加声。
“小跟班,前方有危险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