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葵的一号矿区距离玄武不远。是最早开发，也是最大的一个矿区。像一个小山般巨大的钻探舱被几根燃料推进缓冲式支撑柱架起在矿洞口上方。这个钻探舱基本上就是一个带钻头的火箭，出工时载着矿工通过钻头下潜，收工时直接通过高精度控制的火箭推进器回到地面。这样看起简单粗暴的开采方式适用于性质稳定，岩层坚固的矿体。是开采墨菱石的最佳手段。
龙葵日出不久，平常这个时候准备投放钻探舱，是矿区基地最热闹的时间段，但是今天静悄悄。矿区指挥部通知开采支部全部休息半天，运输和仓储支部对仓储情况进行盘点和安全检查。
二号和三号矿区也收到了相同的通知。
古的办公室里聚集着几个矿区的负责人，阿尔和皮尔斯也在场。几个人把各个矿区的仓储情况和预测出的未来的动态产能进行了汇总。古便示意几个负责人离开。
其他人走后古揉了揉太阳穴，对两人说道:“进一步动作之前我们要先把耗子抓于净。”
阿尔看看父亲和皮尔斯，有点疑惑。皮尔斯听了倒是不怎么意外。
“矿区肯定有被亚当收买的人，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有，以后也会有。”古很平静地说道“用个小计策，把这些人揪一些出来打发走。”
古抬起头看着阿尔:“我要你用最低调的方法和管理层放出消息，说我们正在黑市上寻找矿石买家。”阿尔若有所思。
“然后给每个能接触到运输细节的管理人员发送出货的备忘录，但是说明出货最终由总部执行，不需要矿区经手。”
“怎么找到内鬼?”阿尔问道
“每份备忘录上的运输船离开亚空间的时间都不相同，最少间隔15分钟。”
古转向皮尔斯:“联系萨尔贡，部署探测器，检测其他飞行器接近的时间点。飞船驶离亚空间到开始迁跃的时间很短，如果要拦截飞船必须要在精确的时间点出现。这样亚当通知的执法人员来抓我们并不存在的出货船时我就知道是谁泄密。”
阿尔吐了吐舌头，老爸的手段确实老辣。一向太平无事的龙葵如今用上了这样的谍战计谋，不免让人感觉一阵紧张。
“阿尔，别忘了尽快准备好扩大矿石仓储。”古叮嘱了一句。
“好的老爸。”阿尔起身离开。“等一会。”古叫住了儿子。
阿尔疑惑地转过身。
“那是什么?”古指着办公室角落的一台智能副官。
面对父亲的明知故问，阿尔有点不解“你要的助理啊?”
古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在军队跟这玩意打交道几十年，回到家还是用上了这玩意。“行了，你下去吧。”古很心塞。
办公室里剩下了古和皮尔斯两人，古走到酒柜拿出了一瓶酒和两个杯子。
古回到桌边倒上酒，递给皮尔斯一杯。
“阿克琉斯找来的安保人员报到了。”
“需要我做什么，老板。”
古喝了一口酒，语气很平静地说道:“你负责对接和安排一些日常的安保工作。收集一下生活区的闲散人员信息，避免像上次一样有不相干的人混进来。”
“好的。”
“上次跟你说的东西搞到了吗?”古问道。
“找到了卖家，到时候让兄弟们去交易。”
古点了点头喝了口酒。
“这几天你还得跟我出几趟差。我们得联系几家墨菱买家过渡这段时期。”
“没问题。”皮尔斯答应道。
接下来的几天古和皮尔斯拜访了几家精炼商。因为有不少从前和古莫有点交情的合作伙伴，所以相对顺利地谈下了一些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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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了计划好的抓内鬼的日子。过去的几天阿尔一直在安排运输部门像模像样地从各个矿区向物流总部运送矿石。机库也在装载和调试运输船。但是忙碌了十几个小时都不见有飞船升空。
皮尔斯和萨尔贡这边一直在探测到迁跃点出口激活的信号，看样子亚当有些头脑简单的人本着一个都不放过的原则给执法人员透露了每个收到的假信息。
用这个简单的计策，他们揪出了好几个内鬼。
古没有打算过多的追究，让他们卷铺盖走人之后和管理层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原委，紧接着就继续安排开采和对接新的客户。
大家有一些议论，但很快就被新的话题代替了，就是今年的冬歇舞会和假期安排。
龙葵即将进入远日轨道，也就是星球的冬季。这两个地球月由于温度过低，开采暂停。进入冬歇之前玄武会举办热闹的舞会，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欢庆一年的结束。
尽管之前有一些猜测，有人担心冬歇舞会会受影响。但是最近各个矿区都收到令人振奋的消息，今年的舞会会更加隆重地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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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的办公室里，古正在给智能副官设定权限。这时伊尔走了进来。
“哟，高科技啊。”伊尔看到了这台过时的设备。
古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伊尔这次脖子上挂着个巨大的老式护目镜，也不知道她在哪淘换来的。
依旧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伊尔来到酒柜前就开始翻找爷爷的家底子。只见她抓了一瓶限量版的掘墓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吹了起来。
“你在达尔文也这样吗?“古看着她有点闹心。
“那当然不是，找我什么事?”
古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次龙葵的冬歇舞会我准备搞得正式一点，我听说以前都是龙葵自己人瞎胡闹，快变成啤酒狂欢节了。”
“好主意，肯定来喝几杯，不过就这事?”伊尔有点不耐烦。
“这次我会邀请近期和龙葵签约的客户来参加，我想让你请一些达尔文各界的小有名气的人物来捧捧场。”
伊尔听了扬了扬眉毛，似乎有点意外：“你还会折腾这种虚头巴脑的事，不像你的风格啊?”
“这些人就是在乎面子人脉这些东西，而且我要现场热闹一点，拖住一些重要的目标。”古解释说。
“好办，城里有些人就喜欢这些接地气的场合。”伊尔轻描淡写地说道。
“还有一件事，相对来说更加重要一点。”古继续说。
伊尔假装漫不经心地听着。
“冬歇这段时间我有一批大宗的采购需要你来帮我经手，是一些比较重要的设备。”古认真地看着伊尔“这些设备的采购我不想让太多人察觉，但是这样的交易很难隐藏痕迹，我能做的顶多是悄悄运进来。”
“应该没什么问题，把设备的采购资质给我，我拟一个委托合同。”伊尔的语气认真了一点。
“你能调用的资金有多少?”
“哦，这你不用担心了。”伊尔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古一时接不上话，办公室又陷入了沉默。
“哦对了…”古想起了什么”等你有空帮我调查一下亚当是利用哪个条款合法地部署探测器来..”
“反独占开采条款。”伊尔直接打断了他“除非矿业委员会审核认为你对行星矿脉的开发利用率达到到一定程度，否则你不得干预其他有资质的机构进行轨道探测。”伊尔显然很熟悉这条星盟条款。
“你们上次搞得那一出把他们吓得不轻，但是也惹了不少麻烦。”伊尔说道“我把武装管理委员会那里应付的差不多了，但是下次要想别的办法反制。”
“我知道了。”古回答。
伊尔仿佛感觉很无趣，放下酒瓶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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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窗外日落比前一阵更早，行星初冬的寒风时不时夹杂着沙砾敲打着舱室的玻璃。因为玄武亮灯的时间还没有随着日落时间调整，因此许多公共区域短暂地陷入黑暗。这黑暗让人压抑得透不过气，仿佛永夜一般。
古也没有打开办公室的灯，让自己淹没在黑暗里。回到龙葵这段时间他有几次就坐在办公桌前睡觉。并非是意外睡着，而是他觉得坐在办公室里难得的安心。他闭上眼想要睡一会，但今天总是感觉心里有点起伏不定。片刻后他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来到电梯看了一眼一个不常用的楼层。
电梯运行了一会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古深吸了口气迈步走出了电梯，来到一个舱室门口。
古面对着门禁面板，看着面板清了清嗓子。
舱门打开，古呆在了原地。房间里一切都没变，只是他没想到还有其他人。
伊尔坐在母亲的床上和古四目相对。
“对不起。”古先开口“不知道你在这。”伊尔看着父亲，眼里有些血丝。
古有点手足无措。
“没事。”伊尔的声音很平静。
古走到小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房间里只亮着床头的小灯，虽然有些昏暗，但也感觉很静谧。这是母亲的习惯，看起来伊尔也一直记着。
“你还好吗?”古问道。
“我看上去有什么不好吗?”伊尔虽然嘴上不服软，但说话却没什么精神，没有了平时嘲讽人的劲头。
“我恨她，你知道吗?”沉默良久伊尔突然用很随意的口吻说道。
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我不愿意恨她，我爱她，但为什么她给我留下的答案那么少。”伊尔的眼睛更红了。“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她是不是不爱我，可悲吧。”
古突然顿悟了什么，但又随即感到一阵悔恨。
“听着。”古语气很平静。“我有你要的答案，你妈妈告诉过我不止一次，你是她最爱的孩子。”
伊尔像被什么击中了。
“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地说出这种事。”伊尔感到难以置信地看着古，声音中压抑着愤怒“不管是真的假的，我的感受对你来说是个笑话吗?”
古脸上没有表情，语气依旧很平静“我绝不会有一丝伤害你的意思，我说的是真的。我很抱歉没有早些告诉你，但你也从未与我提起你的感受。”
古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她一直对你很严厉，但她告诉我她是多么爱你，多么希望能永远保护你，但这不可能。她害怕如果不让你成长得足够优秀足够强大，你就无法保护自己...”
伊尔已经满脸是泪，但她没有擦泪也没有转过脸，只是怔怔地望着古。
古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也许这对伊尔来说需要时间来接受。
“今天在这里休息吧，房间每天都安排了人打扫和换洗。”
古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让她一个人呆一会，他轻轻地起身走出了房间，伊尔依然盯着古刚刚坐着的地方。
窗外，玄武的灯光亮起，把房间映照得明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