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杨娥就让杨管家备了两份厚礼,一些银两,她要和杨管家去两个地方。
没错,第一个最该去的,就是威远镖局。于情于理,她都要过去拜谢,25条人命,因她而起。
威远镖局出了这么多人命,此时已被官府封停,院内高高矗立随风飘扬的“义”字大旗站在门外也一眼就能看见。
杨娥和杨管家呆立片刻,就直接去到了镖局东家董志远自家的院子。
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的董志远在前厅会见了杨娥和杨管家。
杨娥待杨管家引荐完毕,就直接跪拜在地,行了大礼,董志远见状,忙上前扶起。
杨娥起身,哑声说道:“世叔大恩,容杨娥日后再报!”
董志远看着眼前这个孤苦无依,却丝毫不见颓废之色的女孩,赞赏地点头说道:“杨兄有女如此,可以含笑九泉了!”
他抬手请杨娥坐下,哑声说道:“我和杨兄相交多年,杨兄为人为官皆是董某心中楷模,为杨兄做的这些,除了全我二人相交之谊外,也是为了镖局能走的更远,因此,侄女不必过于介怀。”
杨娥知道董志远眼见她孤苦至此,不忍心她再受自责之苦,也就微微颔首,岔开了这个话题。
“不知道已故镖师们的家属,世叔可都有妥善安置?”杨娥问道。
董志远重重的叹了口气,略现红肿的眼睛又溢满了泪:“侄女放心,这些年镖局在杨兄的护佑下,也有些积蓄,我已安排下去,全部重金抚恤家属。只是再多的钱,也换不回来他们的命了,苦了那些孩子们,没了爹了。”
董志远说到这里,早已是泣不成声。
杨娥也陪了落了泪。
伤心了半晌,董志远有些惊奇的问道:“不知道侄女你,是怎么在那帮恶棍的刀下逃出来的?”
杨娥拿出她早想好的,和给众人一致地说辞回答道:“土匪恨透了我爹,既要钱也要命。镖师们一心护我周全,都没了。土匪以为掐死我了,就带着银钱跑了,我在一个叫阿中的小土匪帮助下逃了出来。路上,嗯,应该他们是发生了内杠,又死了几个人,其他人估计是怕事情闹大把官府逼急了,就偷偷把银两给送回来了吧。”
说完,她偷偷观察董志远的反应,董志远疑惑地低头想了想,似乎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来了,就默默点点头:想来,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杨娥接着问起她关心的另一个问题来:“世叔,镖师里可是有位姓韩的大叔?”
她一直惦记着那把匕首和剑柄处的“韩”字和那个镖师死不瞑目的守护。
董志远点头:“有!总镖头韩琳,也是我这些年过了命的好兄弟!他走时我还千叮万嘱他,一定要安全把你带回来。”
犹记得他的那位总镖头,像往常一样,豪气的拍了胸脯说:“东家放心,镖在人在,镖失人亡!定不负所托!”
甚至还安慰莫名心神不定的他,说土匪只是求财,不会伤人,谁知道这帮天杀的,的确是恨透了为民剿匪的杨县令!
杨娥听了,心里也油然而生敬佩!心想:这孩子,小命终究是没保住,还连累了韩总镖头他们这些义薄云天的镖师们白白丢了性命。
这一点,那些穷凶极恶的土匪恐怕到死也想不明白,这些人是为了什么。
不过,也算是给他们报仇雪恨了,想想刀疤脸倒地时的样子,她心中稍稍有了些安慰。
“好在匪首也在内讧中被斩杀,也算是恶有恶报,韩镖头他们若泉下有知,也可以稍微安心些。”杨娥说道。
以后,她必定代这孩子好好活着,做个恩怨两分明,惩恶扬善之人。就在杨娥在暗自立誓,董志远黯然伤神之际,一个红色身影飞快的从外边冲了进来,脆声喊着:“董叔,董叔,你再看看我几日学得的剑法可有长进?”
这是个穿着一身红色短装,头扎马尾,和杨娥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圆圆的脸蛋,漆黑的眉眼,直身站立,焦急而憔悴的样子。
董志远一见,忙说道:“不急,不急,豆豆,先歇息歇息,我给你介绍个.......”
董志远手指向杨娥,突然不确定她俩谁大谁小,杨娥心了一怔,心想:麻烦了,我也不知道我今年“贵庚”呀!
多亏杨管家立刻会意,立刻报了她家小姐的生辰,差三个月就十五岁了。
董志远一听,立刻说:“豆豆,叫姐姐!”
豆豆这才注意到杨娥,一双漆黑晶亮的美目看过来,脆声叫道:“姐姐好!好美的姐姐!”
杨娥微微一笑,道:“你也很美。”
韩豆豆又着急的问向董志远:“韩叔,我不累,你来看看,我今天可有长进?还得练多久才能去上山剿匪?”
董志远无奈的笑了一笑,对杨娥说道:“这是韩镖头的女儿,叫韩豆豆。她娘被土匪所伤,走得早,如今她爹又出了事。这孩子从小就倔,恨透了土匪,现在呀,更是一门心思要上山剿匪。”
又对韩豆豆说道:“这是杨县令的千金,唉,差点被土匪掐死,万幸死里逃生,如今也算劫后重生吧。”
杨娥听了心里一沉,心想,这韩豆豆,她爹因她而死,应该是恨她的吧。
没想到韩豆豆迅速转向她,眼里尽是敬色:“姐姐!苦了你了!我爹生前经常跟我说,杨县令是他见过最好的父母官,如今你爹娘都不在了,你又受了那么多苦,一定很辛苦吧?”
看着这个纯真坦荡的女孩子,杨娥被她的她父亲同样淳朴义气的品行所打动,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
她拉着韩豆豆的手,疼惜地说道:“怎么还让妹妹你安慰我呢?韩镖头是因为我丢了性命,怎么说都是我欠你一条命。”
韩豆豆眼神黯淡了下去,感伤的说道:“爹说他们这行,本就是拿命挣钱,义字当先。能碰见董叔这样的东家,能救出他最尊敬的人的女儿出来,他应该是愿意赴死的。”
她抹了把眼泪,又自我安慰似的说道:“反正爹常年在外走镖,我都习惯了没他在身边了,董叔说了他会照顾我的,姐姐放心!”
董志远被韩豆豆说的,又想起了自己的好友,眼睛又红了,低头拭泪,颤声说道:“好孩子!以后,董叔就是你的亲爹!”
杨娥突然想起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因为不便被众人看见,就借故说要送给韩豆豆个见面礼,叫了她到门外候着的马车上。
当把匕首递给韩豆豆时,她眼泪一下子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这些天来对她来说,父亲的死讯似乎来的很不真实,不真实到她都感受不到太多的伤心,只是一门心思的想好好练武,剿尽天下的恶匪!
直到这一刻,看着父亲整日不离身的匕首,她才似乎接受了父亲去世的事实,是的,父亲是永永远远的回不来了!
杨娥轻轻的抱着她,缓缓说道:“还有一把剑,今天没带,你可以过几天来取。”
韩豆豆呜呜哭着,这时已经彻底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伤中!
“哭吧,哭吧,这孩子,这几天,怕是一直憋着呢。”
杨娥边轻轻拍着她,边想着。
尽己所能的给董志远留了些银两,杨娥和杨管家又去了她要去的第二个地方。
这次去的地方,是杨娥舞乐先生戴三娘的家里。
去见戴三娘,是因为香儿和她说起过,戴三娘以前可是在宫里教过宫里许多贵人舞蹈的,只是后来年龄大了,才告老还乡的。
如今她要去汴京,就想请戴先生给她引荐一下,或许有的人可以助她早日查清当年的真相。
戴三娘今年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因为杨娥是她遇到的悟性最高的学生,长得又出尘脱俗,因此很是看重她。
一见杨娥,戴三娘就心疼地拉着她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听说她要去汴京城,她有些不解:“汴京城我倒是有些投契的故人,可以助你立足,只是这京城重地,不比咱们这小地方,关系错综复杂,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如何应付得过来?是,必须要走吗?”
“是的,先生,牵扯到家人的一些旧事,必须我亲自去处理,请先生助我!”杨娥恳切地说。
戴三娘叹了口气,说到:“也罢,你且稍等,我写两封信你带上,按我说的地址和人找过去,她们或许可以帮到你。”
“多谢先生!来日有机会定当报谢!”杨娥深深施礼说道。
戴三娘忙扶住她,说道::“这孩子,遭遇劫难倒变得坚韧了许多。你我总算师徒一场,不必言谢。”
二人又说了许久话,杨娥拿了信件,这才告别离去。
回去之后,杨娥就安排杨管家处置变卖父母留下的资产,逐渐遣散府丁,为不久之后的汴京之行做准备。
这天中午,杨娥正在和香儿商议着去往汴京城后的安排,阿中来报,有人找小姐。
阿中闪身让开,一身红衣短装,英姿飒爽的韩豆豆笑盈盈的望向杨娥。
一看韩豆豆来了,杨娥立刻开心地迎上来,拉着她的时候开心地说道:“豆豆来了!看你,笑起来多好看!”
韩豆豆虽和这个漂亮姐姐虽只见了一面,但神奇的缘分,相近的境遇,相同的善良大气的底色,让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之间产生了莫名的信任和好感,而人生中,能让我们产生这种感觉的人,何其稀有,又何其珍贵!
说话间,杨娥拉着韩豆豆进屋,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那把长剑,郑重地双手递给韩豆豆。
韩豆豆亦双手接剑,深情看着残留着父亲气息的剑,沧啷一声宝剑出鞘,韩豆豆眼中一凛,飒爽地背对着杨娥说道:“姐姐且看我这套剑法,可能剿尽天下恶匪?”
说完,执长剑在手,开始舞了起来。只见少女身法灵动,剑势闪烁,上下翻飞间,人与剑似乎融为了一体,杨娥不禁拍手称好,这个小姑娘天资甚高,稍加雕琢,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舞完收势,韩豆豆擦了擦微微泛出的细汗,满含期待评价的眼神看向杨娥。
杨娥夸张地伸出大拇指,说道:“妹妹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韩豆豆开心又害羞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