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认识他？”我激动地攀上她的肩。
“他以前在这里干过，后来走掉了，我们都叫他黄毛。”
“他身份证上的名字也叫黄毛吗？”
“那不知道，你去问问我们主管吧，那边那个拿着对讲机的地中海小蘑菇。”
我顺着她的手，踮脚左右找了一圈，最终在一个货架角落里找到了她说的主管——地中海小蘑菇。
果然名不虚传，足够生动形象。那人像一棵发育不良的矮树，本该竖着长的，却横着发育了。四周的头发已经盖不住中间那片海了，但凡还有一点可能，他肯定不会露出那油光滑亮的大脑门。远远看过去，确实很像一朵肥大的蘑菇。
我向他走了过去，礼貌地问候并说明来意。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通，说了句等等，随后跟旁边的小弟交代一番后就领着我进了一间办公室。
他坐下后，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才从脚边的柜子抽出一沓资料，食指点点口水以防翻页时手滑。“来，找到了，黄海发。”
我接过资料仔细看。黄海发，男，二十岁，应聘超市营业员，初中没毕业，宁城人，具体住址没写。贴了张一寸的证件照，一头嚣张的黄毛，炸出来像一颗黄色的西兰花。眼睛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鼻梁扁塌，厚嘴唇，好一张颗粒无收的脸……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我把资料还了回去，底下的那张员工入职登记表让我怔住了，那是上面写着我的信息资料，我一手扯了过来。叶路生，女，二十岁，应聘超市营业员，高中学历，宁城城西人，经黄海发介绍到宁城月亮超市。旁边圆头圆脸的证件照告诉我，并不是巧合同名，而是确确实实的叶路生。
地中海小蘑菇盯着我看了一会，发出后知后觉的恍然一语，“原来是你啊，我还想说怎么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呢。”
“叔叔，黄毛——黄海发在这里干了多久？”
“我忘了，你等等——”，他钻进柜子又找了一通，抽出一本登记表看了看，说：“去年五月出走的，提出离职当天就走了，说什么都不肯履行合同上的离职规定。你不是跟他一起的吗？”
“什么一起？”
“你是他介绍来的，他跟我说你是他女朋友，你们一起离的职，他过来办理的。”
“唉呀我去！”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我震撼的了，这像一个重磅炸弹，把我炸得久久回不过神来，我不能接受自己曾经跟他有过这种丢人的关联！
我沮丧地离开了超市，连谢谢都不记得有没有说，一路走着回家，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好想像李可云那样发疯。以前的我不止得过青光眼，简直就是白瞎了一双眼。什么眼光！竟然跟这样的人谈恋爱！
新年第一天，精神粮食没补成，反倒被过去的事情狠狠扇了一耳光，精神失常一整天。
晚上，我强装精神问叶老太知不知道我的毕业证放在哪，她瞟了我一眼向墙上挂着的袋子指了指。我过去拿了下来，打开袋子一看，都是我的东西。初中毕业证，高中毕业证，打预防针用的防疫证，还有一些学杂费票据。
叶老太说过，我是跟同班同学出去打工的，而超市的人说我是由黄毛介绍进去的，那这个同班同学很大可能就是黄毛了。他初中没毕业，也就是说，我们应该是初中同学。
翻开毕业证，巧了，我初中高中都在城西的同一个学校读的。
明天必须去看看！过年期间应该会有人回去看看学校的，说不定能遇上些曾经的同学什么的。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我就火急火燎地出门去学校了。一路跟着手机导航走，走了半个小时才到。
果然有人！但门卫不让进，拿着保温杯站在门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人开始多了起来，大家变着花样地跟门卫大叔说着好话，有人甚至给他递烟示好。
“大叔，我们以前是这里的学生，放假了想回来看看，怀念一下青春啦！”
“是啊叔叔，谁还没段刻骨铭心的恋爱呢，学生岁月真让人怀念，你就放我们进去看看母校吧。”
“来，抽根烟吧，过年才舍得抽两根的贵价货哦~”
“我们只是进去看看，不会做什么事情的，连垃圾都不会留下。”
……
门卫大叔在一帮人的恭维和软磨硬泡之下，被攻陷了。“别逛太久，一个小时后得出来哦，被学校发现我擅自放人进去的话会扣我工资的！”
众人欢呼着答应。
大家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结伴走在校园里，我独自走在人群后面观察着周围。
我在这里度过了六年的求学生涯？可我脑海里搜寻不到一点记忆，连熟悉的感觉都没有，这不应该啊。
学校占地面积挺大的，毕竟要容纳初、高中六个年级的学生。从教学楼的外墙来看，这学校有些历史了，公告栏贴了些嘉奖名单，不过更多的是处罚公告。
运动场也极大，跑道铺着红色的塑胶，中间是个宽敞的足球场，跑道两边拐弯的地方做成了篮球场。运动场后面就是一大片宿舍楼，学生宿舍楼空空荡荡，教师宿舍楼倒是零星有些衣物挂出来晾晒。
逛了一圈，没有遇上能喊出名字的人，也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信息。也是，别说初中毕业好几年了，就是高中也毕业快两年了，每年有那么多学生来来往往，怎么可能还找得到踪迹。再优秀的风云人物都已经被后浪翻过去了，还别说我这种一看就是班级垫底的小透明了。
我失落地走出了校门，然而，就在校门口处，有人不确定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请问，你是不是叶路生？”
我转身回头寻找那个喊我名字的人。只见门卫处有个带着一顶鸭舌帽的长发女生在盯着我看，我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是，你是？”
听到我确定的答案，她腼腆地笑着走向了我，“进去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一直觉得你很眼熟，你跟以前差别挺大的，我都不敢认你了。”
我定在原地尴尬地笑。
“哦，我是沈小青，我们初中同过桌，你忘了吗？”
“噢噢，是你啊，我也没认出你呢。”我心虚地低头回应。
“毕业之后我们好像就没再见过面了，你接下来有什么节目吗？没有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喝点东西呀。”
这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认识我的人，正愁不知道找什么借口跟她套近乎呢！
我从善如流地赞成她的提议。
我们边走边聊——其实主要是沈小青单方面在输出，我安静地倾听着，偶尔微笑点头回应。
“路生，有个事情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