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能跟着你去吗？”
老太迟疑地点点头。
喝过粥后，我骑着三蹦子带着老太向她口中的上班地点出发。
我们所处的垃圾堆填区在城西，如果走路去城南的话要花上不少时间，难怪老太每天这么早出门。
因为有了交通工具，我们今天早到了不少。我把车停在一边，跟老太一起在楼梯口等着下楼上班顺便扔垃圾的人出现。老太跟来往的人熟络地打招呼，就她平时说话能把人噎死的那副样子，真看不出她还是个社交能人。
有人站在楼梯口接垃圾，对急着出门上班的人来说不用提着垃圾特意绕路，干手净脚，省事又省时，何乐而不为？
短短一个小时就收了两大车垃圾，上班高峰已经过了，我们把垃圾过滤了一遍之后装袋，剩下不能还钱的那些真正的垃圾就直接拉到小区垃圾集中点里去了。
收获大半车货，我们向着城北的农贸市场出发。
城北的农贸市场果然够大，我像个初次进城的乡下人一样，一双眼睛根本看不过来。蔬菜、水果、肉蛋禽等各种农副产品堆得水泄不通，颜色看起来也红彤彤脆生生的，光看着就十分有食欲，再看价格，更加食欲大增。叶老太果然是个精打细算的高手，这一趟虽然远，但极其值得走。
赶集的人特别多，我一头扎进人群中挑拣，像赢得战利品一样向老太炫耀。她接过我挑好的东西，重筛一遍之后再去称重付款。我们配合得异常默契，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挑到了极为满意的货品，这一趟购物之旅称得上满分。
我们心满意足地出了农贸市场，路过边上的一个垃圾堆时还捡到了一把成色不错的大伞，一些店铺平时在店门口撑着给货物挡太阳挡雨的那种。大伞有六七成新，只是伞布被划开了好长一道口子，失去了遮挡的功能而被扔到了垃圾堆。
满载而归的心情萦绕在心头，路途也变得没那么遥远。从城西到城南，又从城南到城北，再从城北回到城西，同样的路程，今天却是不一样的心情。
我蹬着车唱着歌，遇到有坡度的路就站起来用力蹬，老太坐在车厢中咯咯地笑，偶尔还嘿哟嘿地为我加油呐喊。
这一幕让我觉得异常熟悉，仿佛以前也曾经有过同样的情景。到了下坡路，我扭头回去看了眼老太，出言提醒，“下坡了哦，车上的乘客请坐好扶稳！”
坡度不大，路上无车，我放开刹车享受这一刻的快意。车被颠得嘎吱嘎吱响，节奏听起来很欢快，耳边风声呼呼，风声中还回荡着老太肆意的大笑，不用回头看我都能想象盛放在她脸上的得意。
回到家，还没到点做饭，但丝毫不妨碍我们提前钻进厨房。
吃过饭，我洗了点水果端上桌，这是我醒后在这个饭桌上第一次看见有水果这种食物出现。
我捏了颗葡萄抛进嘴里，“奶奶，我有个赚钱的主意，但前期可能要先掏点钱出来。”
老太笑意收了收，迟疑地问，“什么主意？要掏多少钱？”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到牙缝的话刹住了车，我咬唇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想在城南的小区里支个摊，让大家主动把东西分好类拿到我们这里，这样就不用浪费时间再去分类。我们也不用天天去，一个小区每个礼拜或者每个月去一天就好了，这样下来，我们能走很多个小区。成本暂时不好算，但前期我们可以看着自己的钱包来。你觉得怎么样？”
老太没说话，但她的眼睛亮了又亮。过了一会儿，她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好字。
经过两天密锣紧鼓的筹划，我们的小摊面世了。那天捡到的大伞经过老太鬼斧神工的手工缝制技术，也派上了用场。我用一块纸皮写了个简单的业务介绍，挂在三蹦子的车把上，还从家里翻到了一个破铜锣似的喇叭，挂在车把上不知疲倦地大声告知过往的人们——我们这里“价高”回收汽水瓶、纸皮等家庭垃圾。
这个办法确实比半路截垃圾更高效，短短一个早上，光一个小区我就装满车来回跑了三四趟，我都不敢想象每天跑一个小区，一个月后的日子会怎样。
日子突然变得有盼头了，我有预感这个月的收入肯定会翻不少。
忙了小半个月，不等月底，老太就打电话给老主顾亚伟，让他到家里来清货了。确实，再不清走，家里就连走动的地方都没有了。
东西一清，院子又重新宽敞起来。亚伟惊讶于我们的速度，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铁制品涨价了。我们之前囤积的铁制品终于可以清走了，这一趟清货，刨除与陶老太分摊的那些费用之外，统共收入五千六百九十九块五毛六，对齐取整五千七百块。
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为此，我们决定特意走一趟城北农贸市场，加菜庆祝这一趟丰收。
老太看着手中厚厚的钱，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她把手中的钱点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十分难以相信，这是她有史以来收到最高工资的一次。
我坐下来喝了口茶，老太把一沓钱递到我眼前，“这都是你的功劳，你脑子活络，转得快，所以赚得多。这里是三千块，你拿着，剩下的我先存起来。”
我看了看老太，不客气地接过，没点钱压手心里没底气。接下来要跑的地方还很多，要用钱的地方也还很多。
我把钱装进了一个破旧的钱包里，晚上枕着钱入睡，心里觉得踏实了很多。这小半个月以来，我似乎一次都不曾想起过心中的那些疑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真切切的行动驱散了无形的困惑，它们好像消失了一样。
不知道以前的我在老太眼里是怎样的存在，但这段时间下来，我确切地感受到了老太对我明显地改观。我脑子里也不时有些模糊的片段窜出，虽然还是抓不住，但我坚信有天肯定能再次想起来。
闭着眼睛干吧，总有一天会有答案的。不管我是谁，叫什么名字，我永远是我。不管之前是如何受的伤，从今以后，无人可以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