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一片灰蒙蒙的雾霭之中。
一道身影正拖着沉重的脚步缓慢前行。
每一次的抬脚落步，皮靴踏在坚实的水泥地上都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身影低头驼背，两条手臂耷拉在身前，齐肩的长发自然垂落，披散在脸颊额头，恰好遮挡住了身影的面孔，只漏出半截略显苍白的下巴。
丝丝缕缕的暗红血液沿着他耷拉的手臂流淌到指尖，又滴落到地面。
在他身后，两条暗红的血线一直延伸，看不到尽头。
他记不清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他只记得，他已走了许久……
久到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何会行走在此地……
“你还要走多久？”
一道声音自前方雾中传入他的耳中，打破了他浑浑噩噩的状态。
声音使他自混沌中挽回了一丝清明，他抬头看向前方。
一缕明亮的火光照在了他的面庞上。
他的眼中倒映着火光，而火光之中也倒映着他的面孔。
那是一张俊美而柔和的面孔，柳眉星眼，肤若凝脂。
本该是一张如诗如画的面貌。
但那眼神中却又带着一股蔑视万物的傲慢。
这不是他的脸，他本能的想到。
在他惊讶于面孔美貌之时，那倒映在火光中的面孔却开口说话了。
“看够了吗？”
语气中带着三分的嫌恶与七分的冰冷。
四个字均匀的变成了三块飞虫与七条雪花。
从篝火中一跃而出，拍在了他的脸上。
“？”
他这时才注意到，面前还有一堆篝火。
眼前的火光正是来自其中。
篝火旁边还坐着一个与他穿着完全相同的身影。
只不过与他不同的是，身影的脸上只有一个黑漆漆的空洞。
身影捡起他刚刚掉落在地的？形黑条，双手拉住两端一扯，一根笔直的炭条被身影扔进篝火里燃烧。
无面的身影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明明没有嘴巴却发出了声音。
“你好，李元桑。”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脑海中响起，一直弥漫不散的灰色迷雾在这一刻澄清散去。
啪！
李元桑同样伸出一只手，与无面的身影握在了一起，并开口说道。
“你好，李元桑。”
握手过后，二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篝火里，炭条已经被烧的通红，于是无面的身影在自己脸上的黑洞里掏了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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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把白骨小刀被无面身影一一排列出来。
李元桑从中取了两把，一刀划开篝火，另一刀把通红的炭条从篝火里叉了出来。
pia～
一条生牛排被扔到了地上，无面身影又用刀具从地上刨了一碟盘子出来。
——
二人将整条牛肉穿起来，放到了篝火上烤。
烤肉的时候，无面身影向李元桑发问道。
“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
李元桑却反问道。
“哦？那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无面身影回答道。
“比如说，你的穿越……我们的存在形式，以及……”
说道这里，无面身影语气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你丢失的记忆。”
“啧啧～先来说说牛肉的事吧。”
李元桑用小刀切下一截牛肉，拿碟子卷起来往嘴里送去。
“好，那就先说你的穿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已经死了。”
“你现在的牛肉……”
“继续啊。”李元桑嘴里塞着扇贝烤牛肉。
无面身影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你刚才问的……是穿越，对吧。”
“不是，我刚刚问的牛肉。”李元桑答道。
“为什么木炭会变成牛排？”
李元桑放下刀叉，好奇的问道。
“很好，即使是在这里你也依旧保持了一部分的逻辑能力。”
听此，无面身影语气赞赏的说道。
“那我便与你说一说，关于真气的部分吧。”
“在此之前，先说句题外话，你有试过让你体内的真气去接管你的身体吗？”
“练功的时候试过，就好像是……”
李元桑皱了皱眉，不知该怎么说。
“就像是要活过来一样，对吧。”
“没错！”李元桑应和道。
“那是因为你这具身体的前意识从来就没有消亡过，他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与你的意识共生在了一起。”
无面身影缓缓说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先前就感觉这东西很别扭。”李元桑恍然。
“但这并非是什么坏处，他已经被你夺取了一切，只剩下最基本的生存意志，在真气之中苟延残喘。”
“换言之便是，百利而无一害。”
“在你临近生死的时候，这具身体的求生意志将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潜力。”
“而真气，则会将这份意志与潜力转化成为生存的力量。”
“被这个世界人们命名为真气的力量，正是以此作为食粮，燃烧出能覆盖现实的另一重真实。”
“就像这堆篝火一样？”李元桑问道。
“正解，事实上这堆篝火便是你真气在此地的象征之物。”
“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李元桑追问。
“冥界，我先前曾说过，你已经死了，即使是重新占据了物质世界的身躯，你也称不上是还‘活着’的生命体。”
“我是何时死的？我若是死了，又怎会在这时才魂归冥界？”
李元桑明显不信的反问道。
“很抱歉，真正的冥界在你死亡之前便已经失去联系了。”
“严格来说，这里只是一个空有冥界之形，既不完整，也无法往生的……”
“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冥界。”
说道这里，无面身影的声音变得有些悲伤。
“……”
李元桑还是无法相信，他只记得自己是在一个孤独的夜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渎的时候。
再一醒来，便已经身处地牢。
“那我们的存在的形式呢？”
“你、我、古长庚、在加上这张脸。”李元桑把飘在篝火旁边的面孔一把拽住。
“兴许冥界可以改成麻将馆。”
“这个嘛，其实……”
无面身影捏住衣角并起双腿，姿态突然变得有点扭捏。
“说话。”李元桑催促道。
“其实你在生前就是为了容纳我才被创造出来的‘容器’。”无面身影答道。
“？”
“所以，你才是李元桑？”
“不是，你可以管我叫‘根源恶意’。”
“在曾经有神灵统治天空、大地、海洋的时代，我也是其中最强大的诸位之一。”
“但好景不长，一名自称为‘大贤者’的人类出现了。”
“他将众神自永恒的王座上击坠，又以历史作为囚笼，分割并囚禁了旧日的众神，而我也是被切的最碎的那个。”
“细细的切做臊子？”李元桑有些崩不住。
“差不多，但我们现在确切是与你深度的结合成为了一体。”
“还有，这东西是在你练功的时候从火里跑出来的，一开始还试图抢占你的身体，被我扇了两巴掌之后老实了不少。”
根源恶意把面孔盖在牛排上，一时间给面孔烫的哇哇乱叫。
“我糙你码！快放我下来！好烫烫烫烫烫！！！”
“那我的记忆呢？我缺了什么记忆？”李元桑最后问到。
“哈哈！这个还是留着你自己来回想比较好！”
根源恶意笑了一声，随着这一声笑声，周围的灰雾一时间剧烈的翻涌了起来，并开始压迫进这片被篝火照亮的区域之内。
“去变强吧！让这火变得更明亮吧！随着火焰的扩张，你的记忆也将会在正确之时回归！”
灰雾再一次翻涌，明亮的区域被淹没了大半，根源恶意把面孔塞进李元桑怀里。
“带上这个，会帮到你的。”
轰轰轰——
这一次，海啸般的雾气淹没了二者的身影。
在被灰雾淹没之前，李元桑透过篝火仿佛见到了那篝火里燃烧着的东西。
那火里面是一颗心脏。
一颗不断跳动着的鲜红的心脏。
。
。
。
[醒来……]
[醒来！醒来！]
一道黄莺般悦耳的身体在李元桑耳畔响起，要将他自昏睡中唤醒。
未抖动眼皮，李元桑突兀的睁开了眼睛。
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体内还在隐隐作痛。
被张全年背在背上的李元桑抬头，看向了前方。
一座城池的轮廓在眼前缓缓显出，随着张全年的奔跑靠近，还在不断的放大清晰化。
终于，三人临近到了城池之前。
高大的城门上方刻着三个大字。
“关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