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你脸上,张扬过哀伤。
这一天的气温依旧降不下来,闷热得连骑楼外那被一阵阵风吹得摇晃的树娅上,清清楚楚的——白茫茫浮腾起来的一帧帧的光影,我不敢一直望着,惶恐脑海里会是一片空白。或许比起失去你,我更惧怕失去回忆。
(过去一两个月)
下午排队离开思源的时候,我站在原地心情很沉重,而张瑾妤的声音已经从身后传过来,我不自觉地回头望。她好像和朋友们聊得很开心,可为什么我们相处时,她没多少话和我说呢,为什么会明了地告知我,和我在一起并不开心呢。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只是不住攥紧背包的胸带,情绪有些怨恨,更多的是失落。
终于轮到我们班解散了,出了校门,我和往常一样在左侧石阶上等她。
“走吧。”张瑾妤走过来,我这样说。
“嗯。”
然而没预料的是,她又对我说了那些类似的话:我们好像找不到话说,你觉得呢?
我点了点头。
以往我或许会解释为什么,可此刻却选择沉默。
路过围墙花娅,行人来来往往。这条街道的两旁,停着许多餐饮车,好不热闹。但我却一点也喜欢不上来,因为张瑾妤和我还是没说话,安静得像走进了一座陌生的冰窟。
“……,快过来,我接你来了。”风刮得很大,我听见有人说话,模模糊糊的,只是当张瑾妤停下来,走近那个声源时,我依旧待在原地。
“啊,你怎么来了。”她说。
“下午有时间,就来了。”一个大人模样说道,大概是她的母亲。
“好吧。”张瑾妤看着我,轻描淡写地说,“陈洵,我母亲来接我了,真是对不起,你可能要自己走了。”
“嗯,没事。”
“他是你同学吗?”
“嗯嗯。”她回答。
“嗯嗯……”她的话在我心里一直重复着……
之后没了对话,张瑾妤上了车离开,我却好久没回过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公交车站,看着马路愣了会,才终于掉转方向,决定自己一个人走回家。
这个周末,张瑾妤没有主动发信息找我,我也一样。到了现在想起当初的这件事,我还是一样的捉摸不透她的内心,和她阴晴不定的性格。那段日子真的让我尝够了痛苦的滋味,没有争吵没有沟通,所以终于在这天蓝色的晚上,直觉告知我,或许她真的下定决心了,那些口中所谓的开心,我给予不了。夜深人静,口渴的缘故,我出了房间来到客厅时,一阵一阵的风从落地窗外吹进来,棕黄的镶着黑色花纹的窗帘在晚风里飘动,我走上前去,将玻璃窗推上关严。这一来,屋子里全然没了动静,冷清的使我想起白天和她沉默的场面,我很愤恨,于是竟重新将其恢复之前的原貌,直到大风灌进来,连同马路上行驶的车辆的汽笛声完完全全地在耳边穿荡——清清楚楚的。我需要热闹。
墙上的挂钟敲打着,沉重、从未觉察它竟有这般的力量,我有些恍惚,因为眼下低闷的空间,与没有任何情感的没日没夜敲击钟盘的挂锤,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明确,实在是像她对我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敲击在我的心上。
于是索性瘫靠在窗边,望了望远处的光景,又低头望了望自己那苍白的双手,我忽然明白了她当初也许接受的不是我的爱,而是完全是她那慷慨施舍的宽容。外面的夜色愈来愈浓,我的情绪也愈来愈没有声音,也感到无比乏味。而到了此刻,我仍旧尊重张瑾妤的选择,至少她诚恳。
回到房间,之后是彻夜难眠。
过了两天,她终于还是解除了这层关系,返校的那天在公交车上遇见她,我低着头就像是一个囚犯,而她竟有了初识的那般明媚,和她的朋友说笑着,那么开心。我还是低着头,依旧一片空白。下了车,我没一刻停留,自顾自地走在前面,等到回想起刚才那个画面时,竟产生了曾经同今天相似的一些印象……
(教室里)
“你和张瑾妤分了?”同桌李泽意说。
“嗯。”
“为什么?”
“不知道。”
“你不知道?”
“嗯,我不知道。”
他觉得好笑,随口说了一句,“你们这些人可真随意。”我却笑了笑,其实我也这样认为。
“没事吧?”他又看向我。
“没事,习惯了。”
“行。”
“嗯。”
课上,罗老师依旧如故让我们自习,我也同往常的礼拜天一样,翻出日记本便写着,然而关于分开这件事,我却丝毫不提,反而是那思源外墙上攀满的鲜花和窗外的徐徐晚风、那轮皎洁清丽的月亮,全都仔仔细细地记了进去。没一会便使得两页纸满满当当,于是满意地在结尾写:十一号晚。搁笔后,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也连连续续地响起来,收拾好书包后,便和严均卿他们一同回了寝室。
“不明白你们在想什么,说分就分,哎。”
“都过去了。”
“你不难过吗?”
“有些,这是第二次了,感觉我好像麻木了。”
“没事的,就这样吧。”
“嗯。”
“对了,作霖,你礼拜六去玩的那个地方在哪来着?”
“……”
我没再说话,只是瘫躺在床槛上,试图找寻曾经的回忆,去见我人生中的错误。然而过了很久很久,心里的失落像汹涌的潮水般袭漫全身,那些关于笑声与幸福的日子怎么也想不起来,而她的话语、她口中的对不起使我陷进回忆的漩涡里,痛苦、自责,困住我——仿佛一堵森黑的围墙,那墙体下有扇狭矮的门,我头抬得很高,怎么也出不去。直到我感受不到体温,更不能呼吸,于是终于肯低下了头,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