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锦听得此言,身子前倾,‘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解下背后行囊束带,将囊中婴儿捧至近前,哭泣着说道:“还请道长能收留下这个孩子,无论怎样,给他一条活路即可。”
洛方亦站立起身,打了一个道门稽首,躬身说道:“方寸山六十二代弟子洛方恳请前辈真人出手相救!”
洛方与凌云锦,此刻哪里还看不出来眼前灰袍道士,定然是一位世外高人;眼下之事,两人权把灰袍道人当作救命稻草,只求这位隐世高人能够大方出手相救,让孟家还能留下一份希望。
“方寸山啊,算是当世大教;但凭你一位在家道人,可搬不动方寸山这杆大旗。”灰袍道人戏谑的言语,一句便已道破洛方的根脚。
洛方还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听见灰袍道人如此说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不是说过,此子并非早夭之相吗?只是你二人,一个已自断命数、神仙难救;一个亦是如风中残烛,命数将近。”
“至于这个孩子嘛,”灰袍道人接过凌云锦手中婴儿,抱至手中,双眼瞬间有雷光闪烁,定睛凝视片刻之后,脸上却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之色。道人见得此子右耳后红色胎记,双眼雷光愈发豁亮,甚至在道人胸膛处似有雷鸣之声传出。
“他可不需要我出手来相救!”
“他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书上。”
“只是可惜了此地。哎,真是扰我清梦。”
“罢了罢了,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醒来!”
洛凌二人听得灰袍道人念念有词,只觉愈发听不真切,直至听见“醒来”二字,两人顿觉眉心生痛,忽而天旋地转,睁开眼来,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是趴在桌上,好似刚刚睡过去了一般。两人起身皆惊疑望向对方,再环视屋内,哪里还有什么中年道人!榻上除了行囊裹着的婴儿之外,再无那道人身影;凌云锦赶紧上前抱起婴儿,察觉并无异样,回头看向洛方。
只见洛方直直站立,呆望着空空如也的墙面,开口询到:“你之前可曾见过墙上字帖?”
听得凌云锦回答,二人才知,灰袍道人及墙上三幅字帖,均已不见踪影!
回过神来,洛方急忙跑出屋门,来到院中,仔细回忆对比脑中初入此院时所闻所见,再三比对,好似并无区别,却又总觉得这院中好像少了些什么。任洛方如何也忆不起,之前院中墙面之上的葫芦,现今也一并消失不见了。
凌云锦将行囊重新包裹,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孩子脸蛋,重新裹至身前,跟着走出屋来。
“洛方,我们莫不是遇见神仙了?”
洛方没有回应,只是朝着居中一屋,抱手躬身说到:“谢过前辈真人!”
凌云锦也跟着躬身施礼,起身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原本虚弱不堪的身子,好像又凭空多生出了些气力,且更有一些神清气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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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山林中,忽然传来燕雀鸣叫,不多时更有马蹄之声传来,洛方心中一紧,凭着声响判断对方约莫来了二十骑左右。
“来了!”凌云锦不舍的望了一眼孩子,先轻柔地将婴儿小手放进行囊之内,再用行囊布条好好地裹住婴儿的脸庞,最后一拉行囊,转至背后,在胸前将行囊紧紧的打了一个死结。
领头一人,一身红甲,双手各佩一副铁爪,脸上戴着一张罗刹面具,看着冷森森的;红衣人后面,跟着整整二十骑,皆是高头大马,马上骑兵全身披挂银色甲胄,只露出一双双黑洞洞的双眼,就连那座下骏马,也都各自披着亮银色的马铠。
“赤虎!飞鹰卫!”洛方识得来人正是慕容楚麾下亲卫统领赤虎,还有整整一队皇城巡守军飞鹰卫。
冷冽的空气袭来,更有小雨淅沥而下,此地顿生肃杀之感。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凌云锦捆缚好身上行囊,看着那红甲赤虎,只觉眼前一花,已不见那人身影;听得一声金铁交击之响,就见那赤虎已举爪朝洛方劈下,被洛方掏出羽扇抬手抵住,看似软弱的黑白素雅羽扇与赤虎手上铁爪碰撞一击,竟能硬生生挡住那森冷铁爪,还发出了偌大声响。
一击未得手,赤虎伸出左手,拳背之上锋利铁爪向着洛方小腹刺去;洛方左手曲指,向下一弹,正正打中赤虎左手手腕,卸去了这一刺的力道。弹指收回,顺势并指成掌,向前一掌狠厉拍出,打在赤虎胸膛之上。
只见得赤虎胸前甲衣有一掌凹陷的痕迹,想来受这一掌并不好受。
“情报有误,此人是七品!”赤虎急退七八步,嘴中喝道。
身旁二十骑,“噌”地一声皆拔刀出鞘,二十人如同倒影,动作整齐划一,毫不拖泥带水。这飞鹰卫,有巡城戍守之职,二十人一队,皇城之内共有十队,非三品以上武者不得入选,此时可见非凡。
二十人提刀策马前来,当前两骑携战马巨大的冲势,临洛方身前换为双手举刀向下斜劈,一左一右,互有照应;随后四骑,提身从马背之上一跃而起,在前方两骑的刀势空处向着洛方掷出手中刀刃;再有两骑,直接弃马飞奔,跑至洛方一线之上对立而站,手中刀刃一刺一砍。
眼前八骑袭来,洛方并未慌乱,只是眼角瞥见队伍末尾冲出四骑,两骑策马转身便向院外奔去,其余两骑提刀向着凌云锦冲去。可见这飞鹰卫,能成一队者,必然平日训练有素,长久练习这战阵技击之法。
洛方抬手挥扇,对着凌云锦身前两人便是一击,扇前如有狂风,连带着地上的土石飞快盘旋前行,直直击打在两骑身上,顿时二人皮开肉绽,鲜血喷涌而出,一声闷哼之后昏死在地。
先行解决了这后顾之忧,洛方回首抬扇发力,先行用功挡住两骑中空处急劲飞射而来的四柄刀刃,使兵器原路返回击向所掷之人;然后空手曲指一抓,左前方一骑立时动弹不得,再跟着被一扯,身体就好似被无形大手牵引着重重砸到了右前方斜刀正要劈下的骑兵身上,两人摔作一团,动弹不得。
左右弃马两骑此刻也快要近身,洛方收回空手,身体稍一后倾,左脚腾空,右脚轻轻点地,悠然往后飘去;飘落立地之际,心生感应,强行扭转身子,拂扇向前弹去,果然击中一物,正是那不知何时瞬身至身后的赤虎。
生死之争,眨眼之际,瞬息万变。
赤虎一击之后,又闪身遁走,不知身在何处。院门处剩余八骑,丝毫不给洛方调息的空当,又已杀至前来;洛方转身之际,从袖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纸符,符上隐隐有红色字迹。洛方双指捏住纸符,双手立前结印不断,嘴中默默念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风雨雷电,雷!”
一语念毕,手中纸符也向前掷去;纸符飘落之际,风云突变,忽有一道手臂粗细的白紫雷电从九天之上落下,落地惊雷一声炸响,伴随着刺眼的亮光,如游龙般闪烁穿行在八骑身上。八骑如被巨龙盘绕在身,各自身体扭曲颤栗,瘫倒在地,不得再战。
亮光渐隐,待得终是视野清晰之时,才听得苍穹之上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雷霆之声!
此式过后,洛方的额头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正欲换气凝神之际,头顶上方传来破空之声,是那赤虎倒立而下,一爪直指洛方头顶刺出;屏气调息之间,洛方只得偏头躲过这致命一击,却被赤虎铁爪刺中左肩,刮走了一大片血肉,透过衣物已能见得那森森白骨。
洛方不吭一声,立即闪身而过,赤虎也落地于前。
赤虎半蹲身子,点地而起,又是一爪狠狠劈向洛方已伤的左肩,洛方抬手挥扇回击,两人之间再次发出交击之声。那赤虎丝毫不给洛方喘息时间,招招狠辣,皆攻向洛方伤处;二人在院中辗转腾挪,战个不止。
激战之中,凌云锦背后婴儿不止啼哭,使得洛方不得不分心顾及,饶是如此,二人也战个不相上下。
双方已然打出真火,洛方不得已又使出一招雷法,想以此招毙敌,可惜只打中了赤虎一半身子。赤虎右手铁爪已被雷法轰碎,整个右边身子也如被火烧,疼痛不止,伤势已重。
两人各自退后,相向而立,皆大口喘息,想着接下来如何应对。
一声尖利嘹亮的鹰啸传来,赤虎正了正脸上面具,躬身跪地;洛方见状,暗道有蹊跷,就见得一抹白光闪过,洛方定睛看得身前站立一人,慕容楚!
来不及多想,洛方咬牙心中一狠,掏出袖中纸符便施起雷法,向着慕容楚轰去。
慕容楚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右腰上斜挂一柄白鞘长刀,正是那当世第一名刀“一斩”!
雷法袭来,慕容楚右手缓缓握住刀柄,抽离刀鞘一指便又闭合,不见其余任何动作,一道惊雷就犹如泥牛入海,再无半点波澜。
“方寸山雷法。雕虫小技,旁门左道。”
“还好我亲自赶来,想着送送嫂夫人最后一程,否则还不得你能给自己选个死期。”
洛方听闻慕容楚此言,心中暗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