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
约翰————
“约翰!”一双手突然攀上江源的肩膀,江源霎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用枪托向后砸去,但身子刚刚转过去看到那张疲惫苍老的脸,他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
战壕外炮火连天,很显然,江源刚刚的神来之笔并没有倾斜战争的天平,原先死去的机枪手此刻已经被另一人取代,好似一切都没有改变。
泥泞的战壕内,马拉多纳看着过去的约翰,现在的江源,此刻泥水糊在江源的脸上,身上原本整洁的军装此刻已经和一块浸满了泔水的抹布没什么区别,如此狼狈摸样,连马拉多纳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你怎么在这!谁让你上战场的?!”
“先生......”江源不确定地开口,他似乎认识自己?
马拉多纳焦急地在江源身上四处摸索,江源的这具身体本就羸弱,此刻在高大的马拉多纳之下,更像一个无助的犯错的孩子。
“听着!卡马克,我知道你很烦你妈的管教,但是说到底,她还是你妈,这场战争结束之后,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家去,别再报名!”
“下次再干这种作践自己的煞笔事情!我见你一次抽你一次!”
说罢,马拉多纳完全没有给江源回应的机会,自说自话地拉着他去了后方,后方此刻也聚集了不少士兵,不过令江源意外的是,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一看到江源便都发出了诧异的询问。
“约翰?你怎么在这里?”
好吧,都是熟人。
不大的后方阵地此刻聚满了人,他们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兵,都在三五成群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江源感到十分诧异,此间的氛围抛开环境,你哪怕说这里是什么老年人疗养院他可能都信。
然而就是这么一片与战场格格不入的地方此刻就真实存在着。
一旁的老兵递过来一罐罐头,江源懵懵懂懂地接过,还说了一句谢谢,老兵也丝毫不在意,“马拉多纳去给你补赎罪券了,年轻人,总有犯傻的时候,今天的券就不要你老妈出钱了。”
赎罪券?还补?
难不成这里的都是一群基督徒吗?江源心中有太多不解,他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试图整理脑内的思绪。
马拉多纳,应该说的就是一开始拉住自己的那个老兵了,尽管江源刚刚穿越过来没有任何记忆,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但当他看到那张严肃的老脸时,自己还是不由得战栗起来,仿佛激发了什么刻在DNA里的恐惧一样,看来原身小时候没少被揍。
江源在脑中自动脑补了一个严厉的邻居大叔的形象,竟然意外地合适。
目前来看,自己穿越到的确实是一个大概一战的世界,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江源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国家在一战时期上战场还要买赎罪券的,这不纯纯大傻逼吗?
但考虑到时异世界,或许可以归结给特殊的风俗?也许?
“呼——”泽连斯基口中喷出一口烟雾,同时从口袋中抽出了一只香烟递给江源,江源没有去接,他也不恼,重新自顾自地把烟收回去,“你还不要了,臭小子。”口中自言自语道,“要我也不给......”
“嗯……我们的增援什么时候到?”江源一时尴尬,只好岔开话题,同时也为了打探一下情报。
然而这个问题好像跟泽连斯基无关似的,他惬意地吸了一口烟卷,严格来说是看上去像是烟卷的东西,抬眼看了江源一眼。
“增援?什么增援?没有增援。”
“啊?没有增援?对面都快把机枪管子塞我嘴里了!”
“嚷嚷什么……所以都说新兵蛋子不要上战场……”
“说起来,这个点了……应该也快了吧?”
泽连斯基完全不理会江源的大呼小叫,只是在一边悠然自得地抽着小烟,嘴里念叨着,活像一个数着点的下班族。
显然他的惬意丝毫传染不了江源,又一发迫击炮落在不远处,掀起的泥土一部分飞到了手中的凉可可中,江源索性一饮而尽。
“yue——”
好吧,做不到。
江源放下杯子,刚想追问泽连斯基没有增援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所有人都是炮灰吗,但在下一刻,江源就意识到了事情的蹊跷,原来不知何时,战壕外原先连绵不断的枪声在同一时间停止了,步枪,手枪,机枪,迫击炮,手雷。
一切的一切,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又或者一只巨大的手温柔地抚摸双方的头顶,轻声细语地劝和一样。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泽连斯基动了,他将最后一点燃烧的烟头抽完后,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随后便在不知何处出现的督察的催促下整理起了还能用的物资,统一打包扔在一辆大卡车上。
一切都那么突然,却又看似顺其自然,江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他心中尝试说服自己,或许这根本不是战争,只不过是某个战争题材电影的摄影棚,刚刚炮火也不过是假的,不过是道具组提前在地上布置的炸药罢了。
但江源还是失败了,翻飞的肠子骗不了自己,四溅的脑浆也骗不了自己,手中沉重的枪械更骗不了自己。
“约翰?听我们的吧,今天结束就回家去。”泽连斯基扔过来一个袋子,江源连忙接住,泽连斯基指了指外面。
“你去把狗牌捡一下。什么?你不知道什么是狗牌?就你领子里这个,对,翻出来,看到没?拿出来,折两半,拿一半就行。”
“随便哪一半。”
江源爬出战壕,旷野上寒冷的秋风吹在他的身上,江源不禁打了个哆嗦,在他的对面就是敌军的阵地。
一名穿着普鲁士蓝打底军装的士兵正站在江源的对面,他的手里也拿着和他一样的袋子,看来也是在收集狗牌。
士兵远远的看到江源后,竟然径直向他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近前。
江源很紧张,他不知道他是否开枪,视野里的准星已经死死对准了敌军士兵的头,只要扣动扳机,他就会像上一个机枪手一样死去。
“你们的人。”
“什么?”
江源被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懵了,没搞明白他在说什么。
士兵也没在多说,将一枚半月牙型的狗牌递到江源手里,便径直离开。
只留下江源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此间战场诡异的默契,仿佛荒诞不经的喜剧,所有人都是演员。
只有江源是真正的小丑。
“喂!那边那个!快点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