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中,点燃着一盏血色膏状物的长命灯,烟雾萦绕在殿堂之内久久不散,
这是价值连城的异种灵物血玉髓,据说只要燃烧一滴,就算是濒死之也能吊住一口气,而能将这种天材地宝当做油灯燃烧,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地位无比尊崇,一种是有人伤势太过严重,只能靠这种手段续命。
一张玉床上躺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头上缠满了纱布,身躯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看上去犹如一张揉了不知多少遍的纸团。
文禹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犹如万蛇噬心般剧烈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浑身止不住的剧烈颤抖,汗水将衣衫打湿,仿佛从暴雨来冲出来一般,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我不是被人投入了祁水河中,祭祀水神了吗?怎么会躺在这里?”
文禹忍受着全身像是有无数恶犬撕咬的剧痛,慢慢回忆起昏迷之前发生的的惨剧。
祁州,大虞皇朝三十六州府之一。
大虞皇朝开国百余年,皇帝雄才大略,励精图治,文武百官爱民如子,开疆辟土,虽然称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社会,皇朝治下三十五个州府个个安居乐业,仓廪殷实。
唯独祁州是一个例外,几乎每隔三年不是水灾就是旱灾,饿殍遍野,涂炭生灵。
朝廷在这个时候都要派遣官员打开国库拨赈灾钱粮救济灾民。
由于从古至今旱涝灾祸连绵不绝,祁州百姓生性彪悍猛恶,每隔二三十年都会有乱民造反,历朝历代都深受其苦。
无数圣人大贤心中都有一个疑问,明明祁州地势平坦,土壤肥沃,境内又有祁水可供捕鱼抓虾,按道理祁州应该是不愁吃穿的鱼米乡,富甲天下的好去处。怎么会灾祸连连呢?
文禹出身的文家世世代代勘察天下水脉,最擅长治水,据说先祖曾经效力过上古圣皇“禹”,为治理水患出过大力。
他的父亲文崇最大的梦想就是依靠祖祖辈辈积攒的水文知识,开凿一条南北贯穿,东西通畅的大运河,让天下百姓不再遭受旱涝灾害,年年都得以丰收。
这也是文氏一脉历代都梦寐以求想要达成的壮举。
一年前任担任大虞皇朝工部郎中的文崇,奉当今文孝帝圣旨,作为治水钦差前往祁州勘察祁水水脉。
经过数月勘察,文崇提出修筑十二条堤坝,引祁水灌溉凉田亩,谁知道遭到祁州无数官员反对。
原来祁州从上古至今就供奉一尊神祇,名为巫祁的祁水水神,巫祁水神有过神令,禁止祁州官民修筑堤坝,引流改道。
文崇怒声诘责身为朝廷父母官居然相信神鬼之谈,不顾反对坚持修筑十二条堤坝,谁知刚刚动土不到一个月堤坝被一股从天而降的力量撕裂。
父子两人侥幸逃的性命,却被祁水水神神庙的护神卫士抓住,一个身穿五色彩袍的神婆说文崇私修堤坝亵渎神灵。
水神得知大怒,神令下达令凡是有文家血脉者通通献祭。
此事直达天听,皇帝下旨抓捕文崇一家十几人,与三日之后在江边投入祁水献祭水神,以此平息水神怒火。
“你醒了?”
就在文禹陷入回忆的时候,一个头戴平天冠,身穿五方袍的中年男人从一扇屏风里踱步而出。
此人就是当今大虞皇朝的皇帝古虞,年号文孝,以文治理天下,以孝尊奉先祖。
“参见陛下!”文禹强忍着身上撕裂般的剧痛想要爬起来,然而他浑身裹着纱布,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起身。
“你身受重伤,就不必多礼了。”文孝帝见状,连忙说道。
文禹听后也是缓缓躺了回去,如今的他身负重伤,实在无力坚持行完参拜大礼,而且他心中有着一丝对眼前之人的怨气。
文孝帝声音嘶哑的说道:“文禹,你心里是不是恨朕,是朕亲自下令将你文家抓捕,献祭给巫祁水神。”
“草民不敢!”文禹沉默了半晌,才一字一顿的说话了。
说是这样说,可是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文禹说这话满腔的恨意与怨气。
自己的父亲可是对文孝帝忠心耿耿,却被其亲自下圣旨抓捕投河献祭给了祁水水神。
要是这是真的是自己父亲的过失,自己不会有半句怨言,可是事实真相究竟如何两人都心知肚明。
文孝帝也是听出了文禹言语中的不满,轻叹一声,道:你父亲与我是八拜之交,当年我只是一个失意皇子,流落江湖之中,结识了一群身怀奇技,肝胆相照的兄弟,得到他们都鼎力相助,才能继承大统,成为天子。”
文禹心中恨恨不平的想道:“亏你还记得这一点。”
当今大虞皇帝昔年不过是失意皇子,无权无势,没有母族势力,别说皇位万万没他的份,甚至有可能会被赐毒酒与白绫。
甚至到最后被逼的流落民间,在江湖上四处游荡,
但后来异军突起,在江湖上结识了无数能人异士,靠着这些人的帮扶,居然一步步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文禹的父亲文崇就是皇帝的结拜兄弟之一,皇帝没登上皇位之前还称呼他父亲为义兄。
“陛下可还记得您当年的许诺,您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可是您登上皇位后却完全忘记了。”
文禹说完目光直勾勾盯着文孝帝,没有丝毫的胆怯。
他的父亲在世时曾经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皇帝欠了我文家很大一份人情,当年皇帝还是义亲王的时候与当时的太子一起攻打蛮族,是我率三千翻江营士兵将蛮族营地九条水脉汇聚在一起,将数万蛮兵一举歼灭。”
文禹的父亲文崇不喜杀戮,心性善良,虽然精通淡水浸兵之法,但从来不愿意使用,认为此举有伤天和,太过残忍。
可是当时的文孝帝亲口许诺,只要文崇为自己夺得盖世功劳,就答应竭尽全力帮助文崇修筑大运河。
历朝历代修筑运河都是劳民伤财之事,尽管历代文家先祖都许诺过当时的皇帝,凭借文家历代勘察水脉的本事,根本不会耗费太多人力物力。
可这是赌上国运的大事,没有哪个皇帝敢答应下来,这也成了文家历代先祖最遗憾的事,为了完成先祖遗训,为了造福亿万百姓,文禹的父亲文崇答应了下来。
可是没想到文孝帝居然出尔反尔,只是在祁州修筑堤坝失败,就要灭杀自己一家!
文孝帝沉默了一会,缓缓的说道:“可朕又有什么办法,祁水水神神谕已经下达,若是朕不照办,那虞朝祁州顷刻之间就会成为千里泽国,数十万百姓都会丧命。”
“本来我打算偷天换日,用个替死鬼救下你父亲的,可是你的父亲是巫祁水神的神谕指名道姓要献祭给祂的,朕不能救也不敢救。”
“巫祁水神!”文禹心中怒火万丈。
当日他当时正跟着父亲查看堤坝修筑进度,亲眼看见了堤坝之上浮现一头形若猿猴,金目雪牙,身高三丈白头黑身的虚影。
那个形如猿猴的虚影发出犹如恶鬼啼哭的怪声,然后堤坝就被无穷巨浪撕裂开,差点让两父子丧命。
“你可知巫祁水神的来历,或者说神灵的来历。”文孝帝眼神通红,流露出刻骨铭心的仇恨。
文禹摇摇头,他虽然读过不少书籍,但并不涉及这方面。
文孝帝身体微微颤抖,对文禹说起了一段看似荒诞无稽却又真实存在的说法。
天地开辟之时,无数神而灵之的生灵诞生,有移山填海之力,有造化生灵之功,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庚。
上古之时,猛兽横行,人族数目众多却孱弱无力,整日被猛兽吞噬,有些先天生灵心生怜悯,于是诛杀猛兽庇护人类。
人类崇拜而又畏惧这些先天神灵,部落领袖带领万民猎杀猛兽,将其供奉膜拜给这些先天生灵,尊称为真神,年年献祭,四时供奉。
只是神灵并非个个生性善良愿意庇护人类,也有很多神灵天性邪恶残忍,与猛兽妖魔为伍。
巫祁水神就是天性残忍恶毒的一名真神,还是一名从上古存活至今的的神祇,法力无边,神通广大。
“原来是这样?”文禹恍然大悟。
想不到并不是所有神灵都如书上所说,个个悲天悯人,有求必应,拯救生民于苦海之中
“但是话说回来,虽说死者为大,但是我不得不说,三哥太心急了,他本以为以你们文家祖传的治水经略与他的一身本事就能疏通天下水脉,开凿出贯通天下的大运河。”
文孝帝面色哀伤,一字字的说道:“治理祁水修筑堤坝只是他第一步计划,可是他不知道此举得罪了神灵,招惹来了杀身之祸。”
“这不是造福万民,功在千秋的大好事吗?神祇为何阻止?”文禹双目赤红的怒吼出声。
文孝帝坐在了文禹的身旁,声音低沉的说道:“修造运河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是却对神灵有百害而无一利。”
“为什么修建运河会对神灵有害?”文禹眉头紧蹙,不明所以。
文孝帝一字一顿的说道:“神虽然号称长生不老,神通广大,但并不能做到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也是需要亿万生灵膜拜信仰的,不然也会天人五衰,彻底陨落。
古盘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巫祁水神要破坏堤坝,甚至扬言如果不听劝告就会动用神力造成水灾,让亿万百姓葬身鱼腹。
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如果年年风调雨顺,百姓就不会再信仰神灵,去神庙焚香祈祷,献祭灵牲供奉。
失去了亿万百姓的信仰,神灵的神国会逐渐枯萎塌陷,数十年内就会彻底毁灭,神灵也会因为失去信仰,陷入天人五衰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