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事说来蹊跷,段明行从赵节升口中听到的也就是个大概。
事情的主人公,还是要从庞老二身上展开。
尚德八年,庞老二作为一名捕快,在常安县衙待的也是十分滋润,平日就是巡街值守,处理一些小事。
常安县衙在百姓口中也算是难得的好地方,为官的县令倒也没有当官的架子,大事小事一律亲力亲为,是百姓口中的清官。
可是就是从庞老二父亲的死讯传来之后,庞老二接触了一些不该接触的东西,整个局面翻天覆地。
当时死讯传来,同僚都是安慰着庞老二向前看,活人还在,日子还得过,可是庞老二是个不信邪的人,求了赵节升他们帮忙打听一下来龙去脉。
赵节升也是个好人,明面上不可能给他一个答复,可私下里也找人问了问话,了解了一下他父亲所在商号发生了什么。
本就是一个押运货物出了意外,就是放在大离的镖客身上,也是难免的事,赵节升也觉得没什么。
但在几日之后,商号人去楼空,甚至有几夜长安外城区接连走水,此事他才觉得蹊跷。
庞老二私下里找了不少人帮忙,平日里积累走动的关系也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结果得来的信息就是一句话,商号做了不该做的生意。
赵节升的人也带来了信息,找到了当时商号二把手。
随即立刻下令,召集常安县衙捕快出动,将此人带来回来,他没让庞老二领头,怕的就是这小子一昏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可是将人带回来的时候,却是一副残缺的躯体,那人只吊着一口气,全身上下大面积烧伤,右腿被人齐齐砍断。
县令朱有瑞一眼看出不对劲,立马问了那人最后一句话。
“火……到处都是……”
一句话说完,那人没了气息,死在了公堂之上。
当时衙门也有几个脑子好使的办案能手,一连查下来才知道,商号当家的有个野心,想要超越两个小鱼帮成为长安第一商号,于是不知从哪听来了消息,接见了一个女人,着手准备了一次押运。
听到这里,段明行也猜到了,这商号遭殃的押运了一次野火的生意,接下来的事情他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那野火的主子是这商号万万惹不起的,不知是有人设计还是怎么,此事被泄露了出去。
或许是正主察觉,或许是蓄意报复,商号队伍覆灭,还被人浇了野火烧尽,以示警告。
商号必须承担此事,所以一同抹除,知道了野火的存在还能让你舒舒服服活下去?玩的就是个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赵节升倒是不知道野火的存在,刚想将此事偷偷告诉庞老二,却听闻了一起惊人的大事。
正是扬州大火。
而他得来的结论正是庞老二父亲押运的东西正好促使了扬州大火,眼下就面临了一个抉择。
告诉还是不告诉?
告诉庞老二,按照他的性格肯定要找到那个陷害商号的女人,不可能善罢甘休,而这样子做的结果也可想而知。
所以他选择了隐瞒,不想自己的手下再死。
可庞老二也从三教九流的朋友中了解到了一些大概,他继续查了下去,也就走漏了风声。
扬州大火过去一些时日,长安城中人口失踪案件多了起来。
庞老二的青梅竹马,赵节升他们都曾见过的,还时常打趣他早点成亲,到时候包个酒楼请他们这群领导同僚。
甚至不久前他们才帮衬着庞老二办完了丧事,那青梅竹马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了长安之中。
“他那青梅竹马在消失之后,被人放火将全家烧死了……”赵节升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所有人都以为庞老二倒霉,家中遭遇两次不幸。
只有赵节升他们知道,庞老二能活下来就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
所以在此之后,赵节升将他带回衙门,三番五次劝告他不要再查下去了。
“你爹怎么死的你忘了?!你还要白白送死!”赵节升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满脸愤怒之色。
“你能活着就是最大的事!不要再查了!”
庞兴旺只是站在他面前,脸上毫无血色,接连几日的奔波让他已经疲惫不堪。
“赵大人,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帮衬,也多亏了朱大人和各位同僚。”庞兴旺默默将身上的捕快服脱去,只剩下在内的素衣。
他向后退了两步,然后跪在了地上,向着赵节升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小人做捕快没几年,却得到了大人不少帮助,这份恩情小人永生难忘。”
赵节升听了他的话,整个身体气的颤抖,他一脚踹在了庞兴旺的身上,将他踹翻。
“你……你……”他气愤的指着庞兴旺,可是一连几声,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平日自己骂人也不少,怎么就在这个时候一句也骂不出来了?
“家父丧事也是大人出钱,我也知道大人想说什么,可是小人……没有理由活下去了啊。”庞兴旺抬起头,满脸泪水。
赵节升的手软了下来,他扭过头不去看这个气人的东西。
是啊,他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赵节升还记得当年那缺了颗牙的男人,也就是庞兴旺的父亲揣着银子来找他的场景。
“赵大人!咱有个儿子,天天在家也没个正事,这您当了官,照顾照顾?”男人咧着缺牙大嘴,嘿嘿笑道。
“姓庞的,你少来这套,你放着商号不让他做,让他来衙门做事?”赵节升闷闷的看了一眼这个朋友。
“商号那都是不入眼的生意,放人口里那不都是贱活,想来想去还是让他当个捕快最后,家里钱我来挣,让他图个安乐。”男人揽住这个新上任师爷的肩膀,嘿嘿笑着。
“到时候再怎么说,也是跟着你赵大人混的小子,人家都得高看一眼。”男人甚至眨了眨眼。
赵节升那紧绷的脸也绷不住了,哈哈大笑。
“明天让他来吧,银子你带回去。”
在看现在,那人的儿子庞兴旺向他磕了最后一个头,颤颤巍巍走出了常安县衙的大门。
同僚站在门内,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大人……庞兴旺他……”一个捕快跑了上来,想要问什么也问不出来。
“常安县衙再也没有这个人!你们从来就不认识什么庞兴旺!”赵节升向着院中大喊,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听到话。
赵节升转头走进了房间。
过了两天,他偷偷派去暗中保护庞兴旺的人回来带了句话。
是庞兴旺离开了长安,去了黑市。
赵节升握着笔的手才微微松开,点了点头。
在看现在,赵节升扑通一声跪在段明行面前,磕了一个头。
“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跪什么?”段明行惶恐起身,这人三番两次下跪,他真受不了。
“小人赵节升!尚德二年上任常安县衙,八年卸任,收受王宗公贿赂七千八百两,六千九百两是将这件宅子折合了长安市价,剩余九百两至今分文未动!”
段明行看着这个曾经的师爷,蹲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赵节升抬起头,眼眶充满泪水:“小人向大人讨公道!常安县衙共三十三起案子,皆为人口失踪,正是王宗公及朝中官员手笔!此案是由常安县衙捕快庞兴旺所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