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少年走出屋子之后，门口站着一位长者，此人正是先前依依口中的张远，也就是这少年的爹。
“爹，照你说的把东西给他们了。”少年晃了晃手中钱袋，一脸笑意。
张远微微颔首，目光放在了屋子大门上。
“做的不错，你再去一趟偏院，让你青伯伯准备动手。”
少年手上动作停了下来，不解的看着张远:“杀了他们？为何？”
“你不用多问，照着爹的话做就是了。”张远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转身离开了院子。
少年将钱袋收入怀中，朝着偏院跑去。
张远穿过长廊，来到了张家铺子这座阁楼正下方，他看了看周围确保无人跟来之后，抬步上楼，一直到阁楼最高层，也就是张家铺子的会客厅。
能够被他们安排在顶层接待的客人从来都不是一般身份。
张远走到门前，抬手叩了叩门，然后缓缓推开，进去之后再将门带上。
“那几人什么来头？”屋内居中放置着一座茶案，茶案右侧坐着一位女子，女子面蒙细纱，纤纤玉手正在剥着一个橘子，见张远走了进来，也不多看，反倒是聚精会神放在橘子上面。
“尚未得知，我已经派人去查这段时间各个帮派的调传口谕，用不了半个时辰就有消息”张远说着，坐到了女人对面。
“庞老二当时真的死了吗？”张远问了一句。
女子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她将橘子放在一旁，然后撑起下巴，隔着细纱望向张远。
“你不信？”
此话一出，张远心中瞬间腾生出寒意，便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连忙低下头。
“不敢!”
女子冷哼一声，款款起身:“庞老二的事做好了，不要让其他人沾手，在花灯节前不要让我听见不好的消息，待事成之后这夜坊主人便是你张家的位置，自己好好思量。”
张远仍是不敢抬头看一眼，直到屋内仅能听清他一人的心跳声之后，才抬起头，朝着关着的门看去。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子走到门口，推开门后，外面站着两排蒙面侍从，等待张远的指示。
“花灯节还有几日？”
站得离他最近的一人回答道:“大人，再有七日，便是花灯节。”
张远眯起眼睛点了点头，从身上取出一道信封，递给侍从:“子时一刻，上长安去清平坊甲子十三号，把这封信交给里面的人。”
侍从接过信封后，便转身离开。
“切忌被其他人发现!”张远在身后提醒道，侍从转过身子行了一礼，下了阁楼。
“那个大炎人呢？”张远看向另一旁侍从，侍从上前两步回答道。
“在三层等候大人。”
张远点了点头，向着楼梯走去。
三层屋子内，三名异服人士静候在此处，为首一人高竖马尾，眼眶深蹲，下巴胡子密生，身后两人，一人背负长剑，一人背负弯刀。
三人左手手腕处皆系蓝色手绳，手绳末端悬挂着一枚银钱。
张远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模样老实的书生，二人径直朝着书台走去，张远从架子上取出一张皮卷，书生开始研墨。
“长安舆图，记载内外城二十四坊之间详细街道巷子，四处城门也有标识，包括暗道以及地下沟渠。”
张远站在书生旁，看着书生画着图纸。
“皇宫呢？”马尾男子开口问道。
张远冷笑一声:“省着点吧，你能从渡船口出来都是靠着他的手笔，还想打皇宫的主意？”
男子不再说话，闷闷喝了一口手中酒壶的酒。
“你们大离人？倒是不在意自家城池安危？”负剑男子开口问道。
“是他们先放弃的我们!”张远目露狠色，不满男人所说的话。
男人努努嘴，不再发言，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书生手上，书生屏气凝神，将长安舆图勾勒完毕。
马尾男子眼中露出炽热目光，他忍不住伸手去拿这张皮卷，却被张远一巴掌拍开手。
“你该给的东西还没给!”
男子没有在意他的不敬，而是直起身子看向张远，露出威胁的气势:“就是我拿出来了，你有胆子看吗？”
张远一时间哑口无言，他只不过是上面那人用来传递话语的棋子，两人涉及的交易他无权过问，就如同男人所说，东西真的交给他他也没有胆子去验证到底是不是真的。
“在这多等一天吧，今夜我派人传信，等候回音。”张远与他商谈道。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的花灯节还有几天？”
“七天。”
男人点了点头，领着身后两人转身离开。
“我要上好的房间和酒肉，要这里最好的姑娘。”
今日张家铺子所商谈的两场对话，都隐隐约约透露出长安要面临的前所未有的事态严重性。
夜坊中的张家铺子，自五十年前就已经告别了大离国民的身份，张远目送着几人离开之后，独自一人走下了阁楼，来到了庭院最里面的祠堂之中。
祠堂摆放着近三十位灵牌，最上层的那块，刻着几个大字。
永安大将军——张夺。
他跪在灵位前，深深磕了几个头。
与此同时，段明行皱着眉头查阅完了那少年抱给他的所有关于庞老二的文献资料。
关于他的人际关系，只有那么寥寥几句记载，妻子是从青楼赎出来的妓女，在入窑子前被卖为奴，原先主人在朝廷任官，后因为一些没有记载的原因被伏案师抄家。
妻子从奴被充入窑子，窑子当时的头子私下里走的是贩卖人口的交易，将她卖于夜坊春雨楼。
“视财如命，却又花了五百两银子去赎了一个算不上头牌的青楼妓女……”段明行摸着下巴琢磨着这回事儿。
令段明行没有想到的是，在庞老二当牙人之前，还是个县衙捕快，他俩某种意义上算是同行。
后来不知为何丢掉了这份工作，这才转入夜坊干起了牙人的买卖。
自此之后，他赎出青楼妓女并与之结婚，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女儿，只是好景不长，女子染上了一种怪病，先是出现了幻觉，整日里神神叨叨，都以为是患了痴病。
“再后来便是精气神衰竭，肉骨腐烂……”
段明行看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愣住了，这种现象这段时间听的比较耳熟，还是宋千昭和他提起的。
“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