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砖来(1 / 1)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夜也深了,外面雨也停了,陆远紧了紧被子,身体放松下来,准备睡觉。

也确实是困了,这一天没闲着。

可下一秒,陆远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身子没敢动,但整个人是戒备的状态。

不对劲。

怎么了呢?

太安静了。

按说这季节刚下完雨,一般会有蛤蟆吵坑,应该非常喧闹才对。

但现在呢,外面连虫鸣都没有,甚至连风都凝固了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远躺在被窝里,心中暗暗祈祷:哥,新号别搞。

可偏偏,人越怕什么,它就越来什么。

从学术上来说,这叫墨鱼定律。

就像你上课的时候,老师叫人回答问题,正好这题你不会,你心说千万别叫我啊,把头一低,不敢和老师对视,结果老师准点你名儿。

今儿个陆远就被点名了。

梆梆梆。

悄寂无声的深夜,突兀的敲门声显得格外地清晰。

陆远心头一紧,当即屏息凝神。

生怕被门外那位察觉到。

可短暂的安静过后,突然哗啦啦一声巨响,房门应声碎裂!

陆远腾地一下就跳下床来,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那道黑影。

一阵夜风吹来,飘荡起对方的衣角,也吹散了乌云,明晃晃的月光映在对方的脸上。

那是一张腐烂不堪、满是红癣的脸,结痂的伤口上渗着黄色的脓液,不时有肥大的蛆虫爬进爬出。

头戴方巾,身穿儒袍的书生,迈步走进房间,朝陆远躬身一礼:“深夜冒昧造访,还望道长恕罪。”

陆远看着面前诡异的一幕,眼皮不由地一跳:“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书生儒雅随和一笑:“在下前几日丢了一颗夜明珠,怀疑在道长身上,若道长能够交出来,那便是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陆远闻言,眉心拧成了疙瘩,心道那夜明珠不是被王五顺窗户扔出去了吗?上我这儿找什么?

再说了那夜明珠不是钱老板的吗?怎么成你的了?

陆远不明所以,摇了摇头:“贫道未曾见……”

话还没说完,顿觉一阵劲风袭来,那书生竟不由分说,直接一掌打向陆远前心。

“嘭!”

陆远登时倒飞而去,整个人砸到墙上,滚落在地。

他捂着胸口,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想要说话,却引得胸口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咳嗽不止。

书生摇了摇头,一副颇为惋惜的模样。

“给你三息时间,交出夜明珠,我便给你一个痛快,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或者被我百般折磨后,求我杀了你,这叫多此一举,自讨苦吃。”

“阁下选哪个呢?”

书生那惺惺作态的模样看得陆远一阵烦恶。

陆远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心说你这是让我选?

你也没把我当人啊?

看我那眼神儿,如同看猪狗一般!

陆远心里头一股邪火儿,腾的一下就窜起来了。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子,却根本使不上力,抬了抬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

只见他强忍着疼痛,使劲咽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嘶哑地说道:

“我选你妈。”

书生哪里听过如此粗鄙之语,气得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再也无法保持风度。

“混账!”

探手一抓,书生掐住陆远脖颈,当即就要把他弄死。

就在这生死关头,却听房顶蹚蹚蹚蹚,脚步声大作,一瞬间,院外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耀如同白昼!

二人齐齐朝院外看去,只见十几个拿铁尺,带铁链的衙役站在房顶,已将此地团团围住。

轰的一声,一道魁梧壮硕的身影自屋顶一跃而下,落在院中,站起身来,晃荡荡足有两米来高!

正是南城巡捕司捕快,周大福。

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火红的灯光映在他黑黢黢的脸上,真个似凶神恶煞!

书生被这么一打岔,方才的冲动稍稍平复,可眼底的杀意却丝毫不减:

“等我料理了他们,再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书生松开陆远,走到院中站定,朝周大福抱拳拱手:“在下……”

话刚出口,却见周大福已扑将上来,按绷簧,推雁翅,呛啷啷钢刀出鞘,一招白虎跳涧朝着书生当头斩去!

银亮的刀身闪过,如同黑夜中打出一道闪电!

书生猝不及防,慌忙中自袖中滑出一支判官笔,向上迎去,铛地一声,蹭蹭蹭连退好几步,这才止住身形。

书生瞪着双眼,勃然大怒:“莽汉!匹夫!实在是不知礼数!”

“杀人之前,首先要自报家门,讲清缘由,我为何杀你,用哪个招式杀你,杀了你,如何料理你的后事。”

“这才叫有礼有节。”

周大福冷冷地看着对方,按着腰刀,傲睨斜视,压根儿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也不跟对方搭话,提着一口钢刀,唰唰唰兜头朝书生罩去,是刀刀要他性命。

那书生也着实有点本事,一晃判官双笔,使了个凤凰展翅,直奔周大福面门。

二人叮叮咣咣,打作一团,一时间难分高下。

就在二人酣斗之时,却见三点金光陡然出现,带着破空之声,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打向书生。

电光火石之间,书生一招蜻蜓三点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

可肋间却不慎被擦出一条血痕。

书生怒不可遏,当即指着周大福骂道:“无耻小人,竟然出手偷袭,你这叫……”

书生话说一半,突然感觉一阵眩晕,脚下踉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镖上有毒!”

书生目眦欲裂,抬头看向周大福,恨不得生啖其肉。

怎奈何身上半点力气也无。

周大福瞥了他一眼,朝屋顶做了个手势,一个手拿铁链的衙役当即跳了下去。

正准备显显勤儿,却见这书生嘴里突然吐出一大团黑雾,只一瞬便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一阵凄婉哀伤,呜呜咽咽的哭声,诡异地在众人耳边响起。

那衙役听到哭声,动作顿时一滞,眼神也陷入了迷茫,紧接着把铁链一扔,双手攀向自己面门,用力一挖。

竟生生把眼珠子扣了出来!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有跳楼摔断脖子的,有给自己开膛破肚,攥着肠子疯跑的,一个接一个的衙役,以各种诡异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静悄悄的院子里,只剩下尸体栽倒在地的声音。

周大福心中大骇,咬破舌尖,努力让自己恢复了一丝清明:邪魔附体,这是扶乩术!

“是你们逼我的,你们这叫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书生瘫坐在地,状若疯魔,脸上的红癣此时已蔓延至胸口,形成了一个诡异狰狞的图案。

扶乩术,请的是邪神。

《道法会元?太上天坛玉格》有云:“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不附生人之体,若辄附人语者,决是邪魔外道。”

书生请来的是夜哭郎。

手持丧棒,脚踏黑云,哭声一响,人死当场。

夜哭郎能勾起人心中最害怕,最恐惧的画面,然后不断放大,直至其自杀而亡。

周大福跪坐在地,竭尽全力抵挡着哭声的侵袭,此时的他甚至连张口说话都做不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眼看着同僚的尸体一个个从房顶落下,此时周大福心中只剩下惊慌与恐惧,狼狈求生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刚才的风采。

“你们这帮蝼蚁,该死!该死!”书生伏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院中众人,眼中尽是残忍和怨毒。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一个单薄的身影自屋中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慢,微微佝偻着身子,时不时还会咳嗽两声,但步子却十分地坚定。

所到之处,四周的黑雾竟如避骄阳般退散!

“这……这怎么可能!?”

“他为什么不受影响?”

在院中苦苦支撑的衙役们,全都瞪大了双眼。

尤其是那书生,看向陆远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不可能!他明明没有半点修为……”

但转瞬间,书生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一滞:“难道世间真有问心无愧,无所畏惧之人?”

书生靠着这诡异的手段,斩杀了不知多少江湖高手,还从未见有人似陆远这般丝毫不受影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书生仿佛给自己打气一般,大声吼道。

但又想到陆远死到临头还敢骂那么脏,书生的声音越来越低。

陆远缓缓走到书生跟前,看着院中如同修罗地狱般的场景,眼里悄然间多了一丝癫狂。

他强忍着伤势,昂首挺立,左手负于身后,右手虚托,举在头顶。

在众人复杂且不解的目光中,陆远张口一吐,声音如雷霆般炸响:

“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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