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几人在这宅子待了两日,等到即墨琛的师侄姜家姐弟俩来了,这才随着浪千翻一并离开,去永阳观解决瘴气。
“姜思?姜翩?”舒望啧啧称奇,“这名字起得真有新意,好记还朗朗上口,保准对他们两人印象深刻。”
林子华赞同:“可不是嘛!来点鸡鸭鱼肉就成了道菜,咱们这几个有水有风控制温度火候,就差点硬菜凑吧凑吧了。”
即墨琛评价道:“组队去秘境定然夺人眼球。”
“谁说不是呢,就起个名叫大杂烩。”
舒望笑道:“听着还挺香。”
九言到永阳观还有些路程,浪千翻说走大约五六日就到了。
即墨琛一听觉得要走太久,拔出他的韶华剑,剑身雪亮莹润,笑盈盈地对着几人说:“走着太慢,不如几位随我一起御剑去。不会御剑的也不打紧,我可以带着你们,我现在能带五六个人。”
他拿出之前舒望和林子华当时坐的简易秋千,如今已经被他加长一串,长凳之下又接了两条长凳,莫说是两个人,还能再来四个也能妥妥的坐上。
长凳下接长凳,御剑起飞就是秋千下又接了个秋千,到时在空中晃晃悠悠,末尾的被甩来甩去,下来定要头昏脑涨。舒望只是稍稍一想就头皮发麻,和林子华相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悚然,慌忙拒绝。
林子华抄起长凳塞到他怀里,推搡着说:“朋友,心意领了,你省省,别累着了啊。”
“对对。”舒望绞尽脑汁,灵光一闪道,“咱们不知那些妖雾如今如何,路上肯定要打听一番,做好了充足准备再去,万万不可贸然进入。”
林子华跟着点头:“对对对。”
即墨琛十分听劝,颔首道:“也是。”随后他长叹一声,颇为惋惜,“可惜了,我还特地延长了几个座位,到时飞上去定能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舒望随之想象,长剑下坠着一串坐着秋千的人,在空中随风摇摆晃荡,弯弯曲曲的身体就像虾米弓着,岂不是带着一串虾在天空自由飞翔?那可不是亮丽的风景么!
“他是御剑飞行侠了,我们成飞行‘虾’了。”舒望和林子华耳语嘀咕,“我看他乐在其中。”
林子华小声回话:“他就是乐在其中,他最爱看乐子搞乐子。若是我们坐了,他指不定还在空中转体御剑,再来个转圈拐弯什么的。”
“还转体?玩这么大?”
“他还搞急刹!”
舒望和林子华一并往茫然不知的枫霁月三人望过去,感叹:“我们挽救了他们的脸面。”
林子华深深叹气:“我们,无名英雄。”
即墨琛收拾着长凳,自是听到了他们两人嘀嘀咕咕的话,不疾不徐地收件入鞘,拍了拍手,指着自己说:“我,御剑飞行侠。”手一转,指着对面几人说,“你们,是蛋。”
林子华一步跳到他面前,没好气道:“什么蛋?你才是蛋,你个坏蛋黑心蛋臭鸡蛋!”
舒望觉得不对劲,思忖一番,惊道:“虾扯蛋?”
“虾扯蛋。”浪千翻和她异口同声,声音比舒望更大,看到她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挠头,想到什么似的又垂眸,失落地看着地面。
枫霁月上前,依在舒望身边好奇问:“虾扯蛋是什么蛋?你喜欢吃吗?”
“呃——”舒望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林兄说我们是大杂烩,凑不成一道菜,那可未必。”即墨琛不紧不慢道,“虽然我们凑不成一道菜,可我们之间有两道‘名菜’舒散侠和莲花郎君。我本想以御剑飞行侠的身份,拉扯你们几个还未成菜的蛋在天上飞,蹭着舒散侠和莲花郎君的光芒,让九言百姓都认识认识。可惜可惜,两位‘名菜’连一份薄面也不给,让你们丧失了出名的机会。”
浪千翻探出头,迷迷糊糊问:“同修,你说的是‘名菜’还是‘名才’。”
即墨琛反问:“有区别吗?”
“怎么没有?”林子华反驳,“你当人才是大白菜呢。”
即墨琛道:“怎么不是?每个人都不过是一棵菜,有的人生之高山,珍贵难得一见的菜,却因没有名厨识得,被人挖走轻易烹调,没有激发其美味便消失人间;有的人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菜,却遇上了天下名厨,配上珍惜调料供之大堂,成了一道不可估量的菜。人遇良师,菜遇名厨,两者可有区别?没有,所以每个人都是一道菜,一道未做成的菜。”
即墨琛慢条斯理的话语,配上他斯文儒雅的面容,令人不自觉地就随着他的话想。
浪千翻懵懵懂懂:“原来我们都是菜。”
温煦道:“鬼话连篇。”
即墨琛温笑:“专门说给你听。”
温煦脸一黑。
舒望被他的口才折服,“你买东西一定能砍不少钱。”
“那是自然。”即墨琛轻哼,“老板还要再倒贴送我。”
“厉害。”舒望高兴道,“那之后我们三人一起去,把那老板说得昏头转向,还能省不少钱呢。”
即墨琛温和道:“好。”
枫霁月扯了扯舒望的衣袖,她转过去,就见那张漂亮的脸蛋低下来,问:“那我是什么菜?”
“啊?”舒望看他问得认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的想法说,“你……你属于特殊的,你是鱼,属于另类的菜。”
枫霁月眨眨眼,“那我只能做成什么菜?”
“红烧鱼清蒸鱼豆豉鱼……挺多的。”舒望掰着手说。
“你喜欢吃吗?”
“挺喜欢的。”
舒望说完发现不对,忙道:“你可别把自己——”
“我学做你喜欢的菜,嗯?我自己怎么?”枫霁月好奇地望着她。
“没什么没什么。”舒望长吁一口气,她刚才差点就以为他要说把自己炖了给她吃,那可真是惊悚。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若是枫霁月的话,或许真的会那么做。
距离永阳观越来越近,人烟也越发稀少,就连大道都少见,变成蜿蜒丛林内的土路,显然是人少经过,就变相走出来了一条新路。
土路夹在树林,自然没有什么客栈酒馆供他们歇息询问,只得不停地赶路。浪千翻身子稍差,走时间长了就显得疲惫,虽然他不说,但几人都能看出他赶路的劳累,便就地休息,待天明再走。
一行人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即墨琛燃起篝火,火光明亮,驱散黑夜带来的不安。
舒望耳朵一动,听到周围不知名妖兽嚎叫起此彼伏,正巧和对面的温煦对上眼,抬手朝后比了比,问道:“去吗?”
温煦点头,起身说:“按数量分。”
“成。”
他们两人并排离去,即墨琛分外好奇,问林子华:“他们俩去哪?”
“抓妖兽剥皮卖钱吧。”林子华说起这个就乐,“之前温煦不还是张口闭口辟谷么?他现在可是吃的比谁都欢,自从上次在段家,你那个姜师侄问他月钱,被他知道了其他门派都有月钱,就他没有,可是让他郁闷了好久。这不跟着小望去了趟云水境,回来分钱尝到了甜头,现在是为了填饱自己的食欲苦苦赚钱呢。”
即墨琛背靠树干,悠闲道:“也就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个穷鬼了,现在才知道敛财,太晚。”
林子华阴阳怪气道:“你当谁都是你这个把国库绣领边的太子呢。”
即墨琛哼了声不说话。
林子华见状狐疑道:“不是吧?你那钱当真是掏国库的?你也太败家子了,怎么还用国家的钱?”
即墨琛幽幽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挥霍百姓钱的混蛋吗?”
林子华佯装惊讶:“你怎么知道?”
即墨琛冷笑:“败家子是你可不是我,我的钱都是我自己挣来的。”
“怎么挣来的?偷你师尊的?”林子华屁股往他身边挪了挪,“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钱也要一起赚,来说说。”
即墨琛欲要说,见对面的枫霁月离开,问道:“你去哪?”对方背影不转,亦是不回答,直到林子华追问,他才转过来。
“抓鱼。”
“抓鱼?”林子华问,“抓了给小望吃?”
枫霁月微微一笑:“嗯。”
一直守着篝火不说话的浪千翻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尘土,“天太晚,我和同修一起去。”
枫霁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不想和你去。”说完转身就走,很快就融入夜色之中。
林子华折扇挡脸,咳嗽两声说:“他……他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浪千翻勉强笑笑,“他看着比我厉害许多。”
林子华不知怎么回,重新回到即墨琛身边,摇头道:“太过直接,竟然丝毫不懂委婉,怎么教的?”
即墨琛道:“倒是很像。”
林子华稍稍一怔,叹道:“那的确是。”
很快舒望回来,拂开树枝嗅了嗅,惊叹:“远远地我就闻到了,好香的味道,做得什么?”
“烤鱼。”林子华往后张望,“温煦呢?”
“我俩猜拳,他输了,所以留在那扒皮。”舒望说,“火灭了吧,晚上有地方睡了。”
枫霁月立刻用水扑灭火堆,迅速地没有任何预兆,亮堂的空地当即就黑了下来,过了片刻才有清亮月光洒落,莹亮了身边人的模样。
舒望失笑:“跟我走。”
路上,她边走边说:“方才我和温煦寻着宰妖兽扒皮卖钱,正巧遇到一伙村民。他们被妖兽骚扰许久,牲畜和小孩都被叼走失踪,决定聚起来把它们消灭。谁知我和温煦先前一步解决了,他们尤为感激,听我们在旁边露宿,就腾出来空屋子要我带你们过去。就在前面,看见光了吗?”
不远处火光透窗,星星点点遍布在山间。走近了,一片木屋挤挤挨挨,中间一条石板小路横穿其间,分出许多踩出来的夯实土路,通向各户家门。栅栏滕蔓分出来几十户人家,炊烟袅袅,隐约能听到碗筷相碰以及愉悦交谈之声,烟火气十足。
温煦就在村口持刀扒皮,他身边站着几个中年村民,或是凑近了看死去的妖兽,又或者比划着,告诉温煦怎么扒皮最完整。
林子华摇扇走过去,笑嘻嘻调侃:“温师傅,忙着呢?”
温煦头也不抬,果断最后一刀,提着毛茸茸的皮递给舒望。
“成。”舒望说,“到时五五分。”
温煦点头,果断收刀入鞘,对着即墨琛道:“我法阵不精,你去。”
即墨琛颔首,转身迈入旁边的黑暗。
为首上的村长问:“诶,那位仙人是要去哪?”
“他帮忙在周围布些法阵。”林子华笑着说,“这山间野林的多是妖兽不安全。”
“好好,谢谢各位仙人。”村长搓着手,小心翼翼道,“贱内收拾了屋子,几位随我来。”
“村长不必客气。”林子华面白和煦,一笑三分近人,“不过是顺手为之的事儿罢了。不过村长,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胃口大得很,恐怕是要狠吃一顿了。”
村长憨厚一笑:“几位仙人不嫌弃那就吃,吃饱了才好嘞!”
“谁会嫌弃吃的呀!”
林子华很快就跟村长混了脸熟,家长里短就这么唠起来了。
舒望在后跟着,手里攥着一把烤鱼。——枫霁月给她烤的。她拿了一路,说话实在是来不及吃,亦不好意思用他的心意分出去,可实在是吃不了,就小声问他:“可以分出去吗?我实在是有点吃不完。”
枫霁月点头:“好,大家一起吃。”
“成。”
村长带他们回到自己家,屋内布置简朴,打理的井井有条。舒望四处张望,发现旁边墙还有木炭划出的几条道,大约是记录自家孩子身高的。小时父亲也对她这么做过。
枫霁月拉了张木凳给她,舒望道谢坐下,正巧即墨琛也回来了。
“我旁边布了几个简单的法阵。”即墨琛撩袍坐下,对着温煦道,“防些妖兽猛兽绰绰有余。”
温煦点头。
即墨琛揶揄舒望手中一大把烤鱼串,“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大家一起就吃得完。”舒望分给他一条说,“都是枫霁月烤的,他做吃的很厉害。”
即墨琛抬手接过,笑容深意。
枫霁月在她身边轻声道:“一会儿我帮你换药。”
舒望抬起左手看了看,婉拒道:“不——”
“我会很小心,你之前不是答应我了?”他小声说,眼睛一眨一眨,好似已经泛着水光了。
“好吧。”舒望无奈道。
“你的手还没好?”林子华注意到她左手的布条,皱眉道,“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云燕飞该不是做的假药吧。”
舒望笑笑,为不在场的云燕飞开脱:“是我的问题,我受伤就是好得慢。”
“难怪我看你右手还有疤。”林子华心疼道,“这不是又添一道?”
即墨琛闻言朝她手腕丢过去一眼,“我有祛疤膏,很有效。”
“不必了。”舒望抖了抖袖子盖上右手的疤,垂眸平静道,“太久了,去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