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首辅大人若是禀明皇上，下官等着便是。”余少卿拱手道。
态度倒是恭敬，丝毫挑不出错处来。
不过这般公事公办的样子，落在柳首辅眼里，甚是刺目。
柳首辅无处发火，随手抄起桌案上的茶盏，直直地砸向李氏。
李氏没料到，自是躲不开，任由冒着热气的茶水泼向她，顺着她的脸颊落在衣襟上。
湿了衣襟，李氏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哽咽个不停。
柳首辅瞬间便恼了，腾地一下站起身，一步走到李氏跟前，指着她，怒骂道：“你这个贪心的无知妇人，今日我便休了你，也好给府里上上下下、男女老少一个交代！”
“管家，拿笔墨来！”接着，朝着管家怒吼着。
李氏一听，赶紧停止了哀嚎，抬眸看向柳首辅，满眼都是惶恐，甚至带上了惧怕。
若是被休，再被大理寺抓了去，她的三个儿女怎么办？
她若沦为阶下囚，外人将如何看待她，又如何对待她的三个儿女？
“不，我不能，我不能被休，夫君，求求你，求......”李氏匍匐在柳首辅脚下，越发哭得厉害。
她抱着柳首辅的脚踝，不停地求喃着。
“滚开！”柳首辅疾言厉色，显然耐心已经耗尽。
“父亲！”柳茹石娇柔的声音响起，在沉闷的屋子里却显得甚是突兀。
厅堂内众人皆是一怔。
看着突然站出来的柳茹石，大家脸上神色各异，侃说是精彩纷呈。
谁也没想到，柳大小姐这会儿竟突然站出来。
“父亲，不管是对是错，自有大理寺公断，您这般不管不顾，要休了继母，实在是容易落人话柄。”柳茹石站直了身子，声音依旧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
李氏眸目欲裂，她就知道，这贱丫头不会帮她说话。
不过，只要不被休，她就还是柳府的当家主母，任何事情都会有回还的余地。
她抬眸瞅了瞅大理寺着红衣之人。
谁料，那着红衣的大理寺少卿余大人，正将余光瞥向柳家大小姐，柳茹石。
听闻，这柳大小姐是神医唯一的女弟子，可瞧着清丽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一娇俏的美人，不像是会医术的样子，果然，这人都是不可貌相的。
只是她那一声继母，当真是顺口而出？
这柳大小姐，果真是个妙人。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李氏忽然对着柳茹石嚷嚷起来。
她哭红的双眸看着柳茹石，满眼都是愤恨。
“继母这是把自个儿当做了耗子？”柳茹石低垂了眉眼，小声地嘀咕着。
李氏被她噎了一句，心里的恼恨瞬间涨了数万倍，故瞪向她的眸子里，更是充满了熊熊烈火。
似要将人烧个半死。
柳茹石不再开腔，下意识偷瞄了柳首辅一眼。
而柳首辅一抬头，便对上了她满是委屈的双眸，小丫头漂亮的眼眸里，噙着些微的泪水，似因着伤心，欲要落下。
“首辅大人，关乎人命，这人......”余少卿欲言又止。
“关乎人命？”柳首辅诧异，似乎刚刚才反应过来。
“是，关乎两条人命。”余少卿也不再多费口舌，只是如实道。
“管家！”柳首辅再次出口，厉声喊了管家。
李氏惶恐，猛地在地上重重地磕起头来的，直磕得头破血流，才抬眸凄凄惨惨地哭嚷着，“夫君，莫要写休书，我是冤枉的，什么人命，妾身不知啊，求，求大理寺明察秋毫，还妇人以公道啊......”
李氏先朝柳首辅磕头求饶，直到鲜血染上了额头，又扭身对着余少卿哀嚎，那脸颊血肉模糊的样子，倒是我见犹怜。
可惜，身为大理寺少卿，见多了世态炎凉，早已心若磐石，哪怕有些微的触动，却依旧会公事公办。
故，余少卿只站在一旁，三缄其口，保持沉默，等着柳首辅开腔。
此刻，柳首辅似乎平静了下来，他皱着眉头看向余少卿，沉声道：“李氏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平日里偶尔有些小性子，但绝不会做出逼死人的事情，大理寺是不是弄错了？”
“首辅大人，是非曲直，需得审过才能盖棺定论。”余少卿应道。
他并非趋炎附势之人，定然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柳首辅摆了摆手，不再开腔。
余少卿了然，走出门口，吩咐手下一声，片刻功夫，便有人将李氏带走。
因着李氏是柳首辅继室的身份，并未大张旗鼓，而是备了一辆不显眼的马车，让李氏坐了进去。
等李氏被带走，柳首辅厉声呵斥众人道：“今日之事，若是外面有什么不好的传言，被本首辅抓到，直接杖毙！”
下人们吓得直抖，大气不敢出。
柳绍裳将几个弟妹带回后院，也叮嘱他们，没什么事尽量不要出府，免得去触义父霉头。
柳首辅拂袖出了府门，聂姨娘领着孜孜回了自个儿院落。
而秀姨娘却去了丽姨娘院里。
如今丽姨娘的肚子越来越大，走路也颇为费劲，故今日大理寺上门，她并不在场。
秀姨娘到了丽姨娘院子，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今日之事，“......你说这李氏，这些年一直偷偷瞒着老爷悄悄在外面放印子钱，会不会因着这事儿出了人命？”
“出了人命？”一向不问柳府事事的丽姨娘吓了一跳，故提高了音量。
“别一惊一乍的，吓人一跳，回头你若是落了胎，莫要怪到我头上。”秀姨娘嗔怪道，甚至还白了丽姨娘一眼。
“你来这儿不就是说给我听的，既然来了，还故作淡定......果然是出了人命？”丽姨娘说了几句，顿了片刻，还是满眼不信，又将疑惑问出口。
“听闻大理寺官员是那么说的，说是两条人命。”秀姨娘噙了一粒杏子，吐出果核，嚼几下，咽进肚子里，才又道。
“大理寺？谁来了？”丽姨娘随口再问。
“听老爷喊，余少卿。”秀姨娘有问有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神态倒不像是说什么人命官司，有点闲话家常的意思。
“嗯。”丽姨娘应了一声，将身后的靠垫往上拉了拉。
刚才身子坐得有些歪，靠垫往下滑了，靠着有些不舒服。
秀姨娘看了她一眼，眼眸往她肚腹上瞧了瞧，满心嫉羡慕道：“还是你好，真心让人羡慕。”
丽姨娘顺着她的视线，看着自个儿已经明显挺起的肚腹，微微扯了一下唇角。
羡慕？
见不得光的身份，有何值得羡慕的。
若是可以......丽姨娘闭了闭眼睛，不再开口。
秀姨娘见她闭眼，以为她累了，便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