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凌波府的热闹长街上,陈玄身前,走狗开路。肩头傻鸟,鹦鹉学舌。身后侍女,提篮跟随。
在周围,还有四个虎背熊腰的家丁,凶神恶煞地盯着每一个准备靠近过来的路人。
总之,就是高调。
此刻。
街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喧闹声不绝于耳,不过身着华衣锦袍的陈玄所过之地,却是无人敢靠近。
在路过一家糕饼铺子前面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个对着糕饼嘴馋的乞丐,似乎并未注意到陈玄几人,满心满眼都是糕饼。
“少爷,您且稍等,俺这就去给他撵走。”
一个家丁,自告奋勇,准备上前。
“慢着。”
在家丁疑惑的目光中,陈玄指了指糕饼铺子道:“给老板几个铜板,让他给这乞儿递两个糕饼。”
“啊?是,少爷。”
不论是家丁还是小荷其实都有些疑惑,因为陈玄从来没有给路边的乞儿丢过一个铜板,买东西也深得典门真传,那是能还则还,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没想到这回倒是大方了起来。
老板给那乞儿送糕饼的时候说了几句,后者明显有些惊讶,连忙就端着他的破烂讨饭碗对着陈玄深深一拜,嘴里念叨着“多谢好心人,好人有好报”之类的话语。
但是,这乞儿借着行礼,并没有第一时间让路。
陈玄当即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他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道:“你,再给爷磕一个。”
“给爷磕一个。”
“给爷磕一个。”
肩头,傻鸟如复读机一样在重复着。
“恩?”
话说,那乞儿愣了,糕饼铺老板愣了,只有陈玄身边几个家丁一脸释然,这就对了,他们家少爷可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主,就说怎么这么好心呢。
那乞儿看了陈玄,又看了看手里的糕饼,最终还是给磕了个头,嘴里还连连道谢。
陈玄觉着满意,还意犹未尽道:“想不想要糕饼了?你再磕一个,我再给你买俩糕饼。你磕一百个,我给你买两百个糕饼。”
忽地,陈玄觉得衣服被扯动,却是小荷正拉着自己的衣角:“少爷,差不多就行了吧?”
“闭嘴,你在教本少爷做事?”
小荷被这一声训斥,吓了一跳,心说少爷难道心情不好?平时他也不骂自己的啊!
然而,此刻对面那乞儿却道:“多谢好心人了,但身上糕饼多了,会被打的,我这就够了。”
“不磕?给我打断他两条腿。”
陈玄言语冷漠,对这乞儿没有丝毫怜悯。
“少爷,这……”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心说自家这少爷平时也挺好的,今儿这是发的什么邪火?
那乞儿见状,连忙起身要跑,却听陈玄喝道:“都愣着干什么?本少爷的命令都不管用了吗?”
“汪~”
却见,大黄第一个冲了上去,凶狠得完全不像平日的模样。
几个家丁见状,当即就冲了上去,主家的话哪轮到他们不听?只有小荷吓得小脸发白。
那乞儿哪儿见过这么蛮横的主?人都还没跑开,就挨了一阵拳打脚踢。
很快,街道上就传来了乞儿的惨叫声,那腿是真断了,被陈玄亲自给踹断的。
踹完了,陈玄还啐了一口道:“什么玩意儿,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直至陈玄张扬离去,乞儿手里的糕饼都被捏成了渣,双眼赤红,都是恨意。
“唉,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心人呐~”
糕饼铺子老板也瞅着陈玄的背影,感叹了一句,想去帮忙,却又不敢,生怕陈玄回来找碴。
……
另一边。
陈玄大摇大摆地往前走,脸上却带着一些不屑,正经乞丐就该端个讨饭碗蹲墙角,拦路乞儿那得脸皮够厚。拦了自己的路,却连头都不肯多磕几个,这演技着实需要提高一下。
这乞儿自然不是真正的乞儿,而是正经的扎纸门里的弟子,方才那一拜,用的是入门术法,一拜诡缠身,昨夜陈应天就给他科普过了。
因对方明显经验不足,一下子就被陈玄试了出来。
估摸着,是个被派出来试试自己深浅的炮灰。
既对自己下了手,那陈玄也就无所顾忌了。刚才四个家丁硬是断不了他的双腿,但自己用了大力金刚腿,由不得他不断。
“呵,我倒是想看看怎么个缠法。”
片刻后。
陈玄一行人并未遇到其他事情,径直来到了凌波府东市大街的陈氏典当行。
陈氏典当铺规模可不小,前当铺,后院子。门面整体宽八丈,门宽两丈,左右各有三丈青砖砌造,并将中间涂成了白色,写了两个大大的“当”字。
入门后,并不能直接看见当铺柜台,而是出现了又一堵高墙,上面赫然也写着一个“当”字。这叫遮羞板,类似屏风,目的是遮挡视线,保护隐私,免得叫人窥看了去。
绕过高墙,那是几乎高达一米五六的柜台,铺面左侧是员工通道,外人不得入内。
高大的柜台正面,有木雕刻字,写着:
神袍戏衣不当。
旗锣伞扇不当。
低潮首饰不当。
皮货无袱不当。
意思是死人的寿衣或殓服,婚礼的道具,低档的首饰,没包装的皮货,不接受典当。
此刻。
柜台上的当铺先生,也就是掌柜,见着陈玄后连忙招呼身后道:“少爷您来啦?”
掌柜姓胡,其父母多半是希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故而取名胡大任。
胡大任读了几年书,又中过秀才,所以气质儒雅,有书生样。后因考举数次而不中,转入了典门。
“胡掌柜,我钟爷在吗?”
胡掌柜微微笑道:“在院里喝茶呢,少爷,今儿可不敢再往仓库里跑啦?”
“放心,今儿有我钟爷带我去。”
一个典当铺,铺面上一般有三人,当铺先生主要是收取当物,此外还有一位赎友,负责为前来赎当的人赎取当物、计算、收取利息。还有一位出纳,负责钱财进出。
很多当铺的当铺先生和赎友由一人担当,甚至连出纳也一并兼任,不能说不正规,只是不规范。
如果是老爹亲自坐镇当铺,可能就这么干了。但他要当甩手掌柜,那就只能按规矩做,这样至少能保证当铺先生,赎友和出纳相互监督。
陈玄知道,自己要入典门,肯定是要到铺面上去走一遭的,所以不出意外,过阵子坐在铺面上的就是自己了。
除了铺面,当铺还有鉴定师、学徒、打手、内务管理、仓库管理、坐镇高手,还有自家的后厨,包括了后厨总管和厨娘,至于洗衣打扫这些,多半是由学徒兼做了。
总之,加起来应有六十多人。
陈玄穿过大堂,路过当楼,入二进院,中庭是一座香坛,坛后供奉着一只比人还大的仰着头的金蟾铜像。
金蟾的头顶,有一口金黄色的大钟,似乎要将金蟾罩住,据说这是叫金钟罩蟾。
陈玄上了三炷香后,通过仓库夹道,来到内院。内院之后还有外院,但陈玄就不去了,他要找的那位钟爷,这会儿正躺在内院的一株高大的银杏树下的躺椅上。
“钟爷爷,我爹同意我入门了,这回您没话说了吧?”
“钟爷?”
陈玄又喊了几声,见那老头在躺椅上依旧一动不动,陈玄不由上前,在老头鼻间探了探,结果竟发现根本没有呼吸。
这直接吓得陈玄一激灵,心中大呼不好,该不会有人已经对典当行里动手了吧?
“死啦,死啦,钟爷已经死啦~”
陈玄肩膀上,傻鸟已经开始叫唤。
“啪~”
下一秒,陈玄肩头只剩下了几根鸟毛,再一看,傻鸟已经钉墙上去了,造型相当凄惨。
大黄和小荷顿时吓得直接躲到了陈玄身后。
“这鸟嘴里整日没个正经话,还是烤了吧?”
躺椅上,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