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映在玻璃门背后的场景不同于陈平第一次见的那家火烈鸟,这里没有嘈杂的人声,反而是播放着轻柔的古典乐。
陈平听出来那是萨蒂的《裸体舞曲一号》,看来不论过去多少年,古典乐仍是人类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此时店铺里人不少,成组地散落在酒吧的各个卡座里,都在低语着自己的事情。在昏沉灯光下闪着光芒的黑色吧台边上仅有酒保一人,此时他正低头擦着马天尼杯。听闻门开的铃声,店内所有人都抬头望向来人。
K皱皱眉,没说什么。而陈平看着这一道道目光,却没说什么,仍是跟随着K走近吧台。
看见酒保的面庞时,陈平虽心中有准备,但心下还是一紧,眼前这个男人正是给他们提供工作的男人,也是一个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危险。
“哦,K先生,我们在不久前才见过。”对方像是预料到他的到来一般,朝正对着自己的位置摊开手,“您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不,我只是想来喝一杯。”K刻意表现出毫不客气的样子,顺着对方的指示坐下。他将手提箱放到一旁,旋即便朝“女儿”勾勾手指,“给我一杯B-52。”
“上来就如此激烈吗?”“女儿”似乎感觉到他的来者不善,但也仍然是保持温和的微笑。他淡然地放好马天尼杯,转而拿出烈酒杯,熟练地注入咖啡甜酒、百利甜和金万厉,之后便朝上轻轻一挥手,一圈小小的蓝色火苗便开始燃烧。
这杯燃烧的酒被推到K面前,“女儿”无言地注视着后者,而K只是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举起酒杯,一口气将一切辛辣饮入喉中。
在“女儿”赞许的目光下,K将酒杯狠狠掼在桌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我猜,您是想来具体聊聊报酬,还有关于亚历山大星港的事情,对吧?”留着长发的酒保将烈酒杯收起,递上了一杯马天尼。
“听起来,你是一直在蹲我了?”K双眸微阖,将那杯酒推到一旁,“这可不是什么让人安心的事情啊。”
“啊啦,应该说是缘分更准确吧。”“女儿”维持着微笑,语气听起来很轻松,“我们是有信誉的,您也曾见过。”
说着,他还故意抬起手,袖子上赫然别着那颗黄钻。
闻言,龙剑辉在耳机对面倒吸一口冷气,而陈平也觉得此时氛围相当不妙,但还没等两人作出什么阻拦,K已经邪狞笑着,呛出声:
“确实,就和路边到处嗅、忠诚的狗一样。”
K这句话音量不小,自然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而长发酒保的神色变淡了,笑意不达眼底,他默默地将马天尼推回来,“狗爱嗅闻,是为了骨肉,为了生存。角落里的蜘蛛总是喜欢织网捕食昆虫,也是为了生存,但它也会去捕食害虫,不是吗?”
说着,他越过吧台,凑近K,“这样看,孰高孰低?是要看面前摇尾,人后露牙的狼狗,还是遍布角落,但心有自知的蜘蛛?”
“可这只蜘蛛可没有事先敲过门,即便您为他人捕杀害虫,却直接登堂入室,显然也不太合规矩吧。”
无声无息间,陈平悄悄夺过控制权,刻意放大声音说道:“要是让主人也蒙受损失,那也损失了蜘蛛的声誉。”
在陈平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望了过来,眼中或戏谑或谨慎,针对的却不是指鹿为马的陈平,而是站在吧台边上的“女儿”。
“女儿”此时突然发现自己中了计,那一双双眼睛中蕴含的审视都是朝他而来。
“蜘蛛”最重视信誉,没想到本以为自己身在主场可以得到优势,竟反过来被眼前的男人利用了。
“女儿”的脸不禁冷下来,久久沉默着。
“您是个机敏又警惕的主人,K先生,但您要相信,‘蜘蛛’是益虫,于您无害,也无心欺瞒他人。”半晌,“女儿”才重新挂上笑脸,平静地回答。随着他的话语而来的,还有从柜台下抽出的文件。
盯着面前的K拿起了文件并将其收到怀中,“女儿”淡淡地道:“我们有求必应,也有债必偿,当初是我考虑不周。”
对方语气中淡淡的不满,陈平和K当然没有错过,但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他们不乘胜追击、踩多两脚,那就可惜了,“但这样仍是还是缺少诚意,不是吗?毕竟‘蜘蛛’失败了,或许只是少了一顿饭,我们要是失败的话,那可不是那么说了。”
闻言,“女儿”的微笑变得有些扭曲,仿佛被他们的贪得无厌给震惊到一般,但他还是很有职业素养地快速调整好心情,朝K又靠近一些,近乎是耳语般道:“唉……不曾想,我们竟然造成那么多伤害……那好吧,就多聊一些吧。”
顿了顿,他的神色赫然阴沉下来,声音再一次压低,仿佛他将要说的东西并不可随便道出:“伊甸来的东西,和‘震怒之日’有关,相当珍贵,但也很危险,不过……祂与‘融金’有很重要的联系。”
说完,他突然拉开距离,表情重新变得和煦起来,再次将那杯马天尼推到K面前,“安慰您受伤心灵的礼物就只能到这个程度了,‘蜘蛛’也并非没有其他屋子可选……那么现在您意下如何?”
陈平清楚现在不宜再进一步讨要更多东西了,毕竟“女儿”都将话摆到明面上了。
于是,他拦下了K,率先拿起桌上的马天尼一饮而尽。随着酒液入腹,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应答:“好。”
“那感谢您的选择,那就以这枚袖扣作为预支报酬吧,约有五个金星币的价格。剩下的,我们将会在事成之后付清。”
边说着,“女儿”边拆下手腕上的袖扣,放到桌上。
注视那枚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袖扣,陈平感叹多变的命运,这颗袖扣兜兜转转回到自己和K手上。而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以社畜的身份死去,没想到复活了也还在另一个世界打工。
陈平长叹一声,正准备伸出手捡起那枚黄钻袖扣。酒吧的门却突然被猛地推开,一声巨响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冲进门的是一群身着西装的、手持能量光弹枪的人,他们面色严肃地站成一排,为最后走出的人让出道路。
压轴出现的男人身着白西装外套,明明长相俊郎,手里却端着一柄最新型号的光枪,眼睛还接受了机械改造,如此倒显得他有些流里流气。
一脸拽相的来人扫视周围,却在发现那颗闪亮的黄钻袖扣时,纷纷将枪口指向仍处于惊诧中的陈平。
“不许动!我们是凯迪亚集团的人,现在命令你们将那枚袖扣归还给我们,否则后果自负!”
“啊,这也是补偿礼物的一部分呢,K先生。”“女儿”望向因追兵而瞪大双目的陈平,露出了诡异的笑意,“希望您这次也能好好加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