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蛾摩拉日出(1 / 1)

在砍下目光所及的、最后一只星兽的头颅时,K的脚下已经遍布鲜血与破碎的尸体。

他站在一片断壁残垣中,往侧边啐了一口,抬起手背擦掉满脸的腥臭血液。

K喘了口气,盯着眼前的小星兽尸体看了一会,摇摇头仍是跨步上去,将它开膛破肚。

随着血肉黏连的声响,K从星兽的体内挖出一颗不再鼓动的金色器官。他随手将他扔进自己的腰包,内里的器官近乎满溢出来,但他还是继续搜寻着可以搜刮的对象。

在头顶上,宇宙战队与星兽的大战早早结束了,此时只有几个从战队中留下的人处理残局,将糊在建筑上的星兽尸体往下扫,因此时不时会有星兽庞大的肉块从上面掉下来。

原本处于夜市中的人们也慢慢地从角落中走出,他们茫然地看着已然化作废墟的一切,有的跪在地上哭泣,也有的只是默然地收拾着残局。

一直静默的陈平小小脱离开K的身体,望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人们,他们彼此之间毫无交流,清理着自己的位置,偶尔还会因将垃圾扫到他人处而发生争吵。

陈平默然,只是将视线移开,却在眼角的余光间,忽然看到一个小女孩。

她瘦瘦小小,浑身脏污,站在人群中一脸茫然,她高喊着自己的母亲,但来来往往的人们并没有在意他,只是匆匆路过。

倒是和自己的女儿一般的年纪。陈平忍不住注视她慢慢远去的背影。

“啪!”

忽然顶上传来一声令人不安的响动,只见一块巨型星兽的尸体从顶上的富人区域掉下,早发现的人们尖叫着找躲避物,在奔逃间将低头走着的小女孩撞到,直直趴倒在尸体将要下落的范围之中。

女孩恐惧地大哭着,但无人有意去救她。

“不!”

陈平率先反应过来,竟一时挤开K,抢过了身体。他迅速往女孩所在的方向跑去,将女孩扑倒在一边。

身后传来一阵肉体砸到地面的闷响,陈平喘着粗气回头,那团巨大的血肉已经因为重力而变得血肉模糊。他松了口气,急忙撑起身体,注视着被护在身下的女孩,轻声道:“你没事吧?”

女孩只是惊恐地瞪大双眼,无声地摇摇头。

见她还有些颤抖,陈平站起身,之后又半蹲到她面前,将她扶起来,同时低声安慰着。

此时,一道越来越强烈的光芒从蛾摩拉的中心中迸发,只见原本被黑暗笼罩、只能以灯光描绘轮廓的城市被一片温暖的金光照亮。陈平望向那道光的所在之处,一道圆形的球体在环形空间站的中心旋转着,仿佛一颗孤独的心脏。

“你看,日出了,很漂亮对不对?”

蛾摩拉仅有四小时的白日,陈平确实没料到他竟已在这个地方度过了一个夜晚。但他没忘记面前仍处于惊恐中的孩子,他给女孩示意那颗人造的太阳,露出一个微笑。

女孩显然也被眼前的光芒和温暖吸引,颤抖也慢慢平复下来,甚至能给陈平回递一个苍白的笑容。

“小柔?小柔!”

一阵呼喊声从远处的人群传来,只见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惊恐的女人跑出来。

本专注望着太阳的女孩听见声音,惊喜地回头。在看到那个干瘦的妇女的瞬间,她便大喊着“妈妈”,跑向自己的母亲。

陈平默默直起身,看着那对在废墟中拥抱的母女,一阵酸涩从内心深处蔓延。

片刻,他又有些哑然,因为他意识到这阵酸涩不仅是有他自己的,更有K的一份。

陈平,你是有小孩吗?

K的疑问令陈平回过神,后者顿了顿,随即在心里回复:

我以前从事过和小孩打交道的工作,多少累积了些经验。

意外的是,K没有立刻作出回复,但陈平能感觉到他在思考,但却不知具体想什么。

啊,说起来,忘记把身体还给你了,刚才不打招呼就占用,真不好意思。

意识到这点,陈平不想被深究,决定先主动让出身体。

忽然间,K重新得到控制权,他有些发愣,蹙蹙眉,回了句:“没事,刚才干得好。你原先......”

“没想到你还挺会哄孩子的,K!”

K的询问还未完,一个声音便打断了两人,回头一看竟是餐车老板。

他本在战斗结束后,便先行前往自己的铺位收拾了。现在,他却提着一份餐点又走了过来,面带赞许地看向K,“来拿着!这是感谢!”

“啊?”K被突如其来的投喂吓了一跳。

“谢谢你救了我们啦!”餐车老板嘻嘻笑着,大声说道。

“那个……请问是您救了我的女儿吗?”那对重逢的母女似乎听到老板的话,缓缓走过来。

只是K的面容过于严肃,有点阴沉,令那个母亲的神情浮现出惊慌。

K似乎也意识到这点,他有些尴尬地别过头,“没事,也只是顺手……”

他的话语没能进行下去,眼看那个只及腰高的女孩快步小跑着,在她母亲诧异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了K的腿,“叔叔,谢谢你!”

女孩的母亲也反应过来自己无由来的恐惧相当的失礼,也连连带上歉意的笑容,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不多的积蓄,递给眼前骤然陷入窘迫间的男人。

愣着干嘛?做点回应啊。

陈平愉悦地怂恿,一半是庆幸K没能追问,一半是因为幸灾乐祸,毕竟K僵硬的表情可是难得一见。此时不趁机落井下石,似乎有些可惜。

于是,陈平趁K松懈的空隙,夺过片刻的身体,往女孩柔软的头发上摸了两把。

在女孩笑着抱得更起劲的时候,陈平又将身体控制权扔回给K。

你小子!K在心里骂道,但陈平充耳不闻,直接像消失了一般不再做声。

但这样的局面尚未就此停止,方才逃跑的人们认出了这个曾勇猛与星兽战斗的英雄,一个接一个地走过来,而餐车老板更是火上浇油,大喊着“就是这个人救了我”,于是又引起更多的附和。

人们似乎突然打破了原有的沉默和隔阂,一下子都变得热烈起来。

这下K被热情的人群团团围住。即便周围全都是废墟,这些庆幸逃过一劫的人们都拿出残存的物品与钱财,摆在了彻底陷入茫然与紧张的男人面前。

“好啦,感谢大家的热情,不过现在也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对吧?”见K着实是难以应付愈发热烈的场面,陈平还是大发善心地出手相救。

他示意周围的人群看看如今的环境,大家总算是想起眼下该先重建家园。陈平看人群的兴奋渐渐平息,继而建议道:“我们先一起将这条街道恢复成原有的样子吧,一起行动的话,这里很快又会恢复生机的。”

刻意地说了些鼓舞的话语,陈平让出身体,示意K做点表率。后者也即刻明白陈平的意思,主动地将脚边的碎石推到一旁,麻利地清出一片道路。

人们见此也纷纷行动起来,自觉地分成不同的组别,开始搬走石块,已被破坏的货物也好好地收起放到旁边,还有一些人临时支起摊子,给受伤的人提供食物。

你也干得不错嘛。陈平望着重新行动起来的人们,无声地对K说道。

“还用说。”K感受他的心底所想,犹豫半秒,仍是小声回了句:“谢了。”

此时,先前的那个女孩捧着碗汤,踉踉跄跄便跑过来,将仍散发着热气的汤水递给K。

和这些人打好交道还是很重要的,对他们有益无害。

陈平心想,同时看着K微笑地接过女孩手中的汤碗之后,也大胆地探手揉了把女孩的脑袋。

“嘿!K,你能过来一下吗!帮忙来推推这块石头如何!”餐车老板忽然从远处摆手,高声喊道。

K闻言,又满怀歉意地把汤水还给女孩,先行小跑到老板那里,开始与他推动石块。

“K,我听闻你要去亚历山大星港?”老板在干活的时候,突然压低声线说道。

“嗯?”K的神色一凌,望向老板的眼神浮现一丝惊疑。

老板似乎意识到什么,只是摇摇头,“别误会,我不会害你。不管你信不信,我以前也是当过融金猎人的人,道上也仍有些朋友。这只是些忠告,你可以不理会我。”

“近期亚历山大星港可不太平,你要小心,我建议你事先去踩踩点、探探消息。”

老板话锋转回主题,他面容上带着些忧虑,“听闻D区有点料,但我不确定流通到市面的还剩下多少,你可能得到处问问。”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K眨眨眼,询问道。

“地球话有讲有恩报恩嘛,你毕竟救了我一命。”餐车老板又恢复先前的温和笑意,“去D区看看吧,K。那里说不定会有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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