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司楠道:“我想起来了,就在我回房关门的时候,我听见书房中好似有人说话,父亲他平日里也时常深夜吟诗作对,此时时间尚早,我便没有觉得奇怪,但仔细听起来又不太像念诗,听起来好像是两个人在交谈些什么。”
“谈的什么?”除了洪七巧,其他三人几乎同时问道。
“当时声音很小,我听的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听到“女儿”“志向”,我只当是他又在吟诗,便没有在意。”
“女儿,志向?”项擎反复念叨着,其他三人也思索半天,但终究想不到这两个词和假钞有什么关联,或许那个时候冯大人真的在吟诗吧,至于两个人的疑点,冯家小姐也只是说好像,并不能确定。几人只得暂时作罢,吩咐冯府管家,没有锦衣卫的命令任何人暂时不得进入书房,并且留下两人看护,以待来日再行勘察。
铁翼因刑部衙门事务缠身,先走一步,临走时告诉项擎,如果有什么线索要立马派人告诉他。毕竟六扇门说到底,根上还是隶属于刑部,他和熊瑚有一个在,就算代表刑部了。铁翼又是刑部尚书,项擎虽是钦差身份,但终究只是个正五品,难道还真能让一个正二品大员跟着自己天天去翻尸体吗?
说到六扇门,本是捕快中的一个旁支,隶属于刑部,因为衙门讲究威严、气派,大门多开六扇,便因此得名。但后来六扇门渐渐演变成只接手调解江湖门派斗争和缉拿官府通缉的江湖人士,渐渐变的神秘起来,因为和各大门派关系密切,又有朝廷撑腰,便成了黑白两道都举足轻重的机构,一方面为负责朝廷收集打探消息;一方面协调各江湖势力之间的利益平衡,笼络和打击江湖各方势力,为我所用者网开一面,不能为我所用者便想尽办法除掉。这熊瑚便是六扇门这几年炙手可热的捕头,两年前洪七巧在大内被捕,便有这熊瑚的一份功劳。
项擎三人回到西司房衙门,一边布置人手四处打探消息,追查那冯家小厮郑环的下落,一边又反复推敲案件的各处疑点,寻找着蛛丝马迹。
依熊瑚之见,凶手是偷偷地在冯骥春的饮食当中下毒,然后在冯骥春死后,再摸进房间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事后又将所有证据销毁,所以现场找不到任何饮品和吃食。洪七巧却相信冯司楠的判断,应该是当晚房间里两人确实发生了交谈,凶手应该是冯骥春认识的人,物流怎样威逼利诱,冯骥春就是不肯交出凶手所要之物,凶手便下毒将其杀害。
熊瑚不以为然,讥讽道:“真是委屈洪先生,对这等命案官司,自然不如那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之类的熟悉,查起来案来,难免走些弯路,不如师兄提请魏公公还是将洪先生送回去吃官粮的好,省的劳心劳力,还耽误正事。”
洪七巧现在一心都在想着如何能破案,没有理会熊瑚。他不想自己的两年之约受到任何影响,现在所有人形成共识的便是,冯骥春肯定是手中掌握了制假者的犯罪证据,这才遭了毒手。可是现场又没有任何线索,案子一下到了死胡同,洪七巧想到了洪坤,不知道他那里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消息。
项擎看着熊瑚不依不饶的针对洪七巧,心中稍有些烦闷,说道:“师妹,洪兄弟是皇上钦点的,乃是奉了王命办案,而且,他现在是我衙门的人,正儿八经的锦衣卫后补校尉,之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也不要挂在心上念念不忙,你和他和我现在都是一样的,大明朝的一把刀,贼人的噩梦,百姓的靠山,明白吗?”项擎声词严厉,熊瑚面子上当时便有点挂不住,但终究还是忍下来,没有发作,勉强点了点头。
项擎转过来对洪七巧说道:“洪兄弟,雁过留声,无论凶手多么狡猾,不可能一点痕迹留不下,你我明日再去一趟冯府,想来是我查案久了,老容易被之前的案子所误导,正借用你这个外行人,说不定能看出什么来。”
洪七巧心里暗暗佩服项擎,这几句话不仅说的坦诚,也化解了刚才熊瑚给洪七巧内心的不愉快,忙答道:“千户大人吩咐,敢不遵命。”项擎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便让洪七巧先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好查案。
洪七巧没有直接回到住的地方,转身直接出了西司房衙门,去了洪坤那里。
“怎么样,是他杀吗?”一进门,洪坤便问道。
洪七巧奇怪道:“咦,你是如何得知的?”
“你以为我在京城陪你两年,就是在这卖卖这秃毛笔吗?现如今,这京城的三教九流,上下八门,就如同当年咱们在南方一样,用起来熨帖的很!”洪坤不无得意的说道。
洪坤当年在南方帮着洪七巧建立了一个情报网络,洪七巧作案屡屡得手,这个情报网功不可没。
“真够快的!”洪七巧一边盘腿上了炕,一边感慨这北京城想封锁点什么消息,实在太难了,“应该是他杀,估计和宝钞造假案有关系。“洪七巧大体把案情和洪坤说了一下。
洪坤沉思了一会,说道:“依你所说,这冯骥春中的是鹤顶红,并且死在自己书房,府中上下没有一个人听见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对啊,全都问过了,都没听见有什么不对劲的。”
“那就不对了。”洪坤突然把脸凑到洪七巧耳边,贱兮兮的说道:“小巧巧,你可知道吃了鹤顶红人会怎么样?”
洪七巧早已习惯这种套路,于视无睹,直接用手推开那肥脑袋:“我没有那等福气,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吃鹤顶红。”
“我见过!”洪坤颇为得意,夸耀道:“世人都传鹤顶红无药可救,服了当即毙命。这前半句对,后半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此毒药确实无药可解,但服下之后却不会立时毙命,内里犹如刀割斧砍般疼痛,人也几近癫狂,经过好一阵子的折磨才会死去。”
“那又如何,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我问你书房内可有桌凳橱柜被掀翻?屋中可有呕吐之物?书房周边可有仆人居住?”洪坤神采奕奕,早已无半点油腻奸商的面貌。
洪七巧想了想,道:“虽然文书、书籍等被扔的到处都是,但是一应家具倒是还算整齐,没有什么大的异常,至于呕吐物吗,不曾发现,冯骥春的独女就住在书房附近,仅隔一间茶房。”
“那就对了,这就是最大的疑点。”洪坤喝了口茶,继续道:“如果冯骥春是他杀,当他发现自己中毒后,大惊之下怎么不可能高声呼救,此时以手抠喉,想将毒药吐出来,虽然已于事无补,但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毒性发作,疼痛难忍,此时人已经神志不清,几近癫狂,屋内家具陈设却一点不凌乱,这难道还不奇怪吗?”
'如果是这样,你能想到那项擎就想不到吗?'洪七巧疑惑道。
“项擎,锦衣卫第一高手,这个高却不止说的是武功高,而是说他是查案子的高手,他怎么可能没想到。自然是事出蹊跷,谨慎为上,不想走漏风声而已。今天在冯府只是开胃小菜,明日项擎单独带你去查案,那才是满汉全席啊!”
洪七巧默默点头,如此这般,明日倒要看看,这项擎有何手段,当的起“第一”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