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初怎么哭啦,是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你匆忙跑走发生什么事了,别担心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害怕一个人哭’’。
顾临羡笑意被怔惊吞没,看着满脸是泪的步轻初,他惊慌失措,杵在原地单手乱摆,满眼的疼惜。
若不是顾纭告诉他步轻初去见蓬雨,也许,到此刻都在胡思乱想。
他无论怎么难过,时刻在盼着这个身影出现。
可这个泪为何而流,又为谁而流?
酸酸的小迟疑忽闪而过,小时会笑着为她擦泪,而现在,自己不允许眼泪再来欺负她。
步轻初定定看着顾临羡,突然扯出一抹笑;‘‘没事就是想哭啦’’,边说边擦着脸上的泪;‘‘你那什么表情,我真没事儿,要不你陪我哭一会儿,反正哭得最丑的样子也都送给你啦,平衡一下,你也丑一次呗’’。
哭一哭,发泄一下,应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步轻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非常担心顾临羡,她不会问,若是能说出来或者哭出来,自己都会寸步不离地陪着。
顾临羡看着步轻初那双善解人意的眼睛,前一秒心里还又闷又堵又燥结,顷刻间,便涌起难以抑制的激动。
同时,高兴和委屈拧扯着,交织着,盘错而生。
却,仍笑着轻轻为步轻初擦去腮边的泪说道;‘‘没事就好,无论是丑还是漂亮我都要,你也只会给我对吧’’。
‘‘呃’’,步轻初怔住了,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却被顾临羡一把拥在怀里,顿时,懵了,大脑也空白了......
尤其,在耳边那急促的呼吸夹杂着滚滚的热烫,一浪一浪,又痒又抓心,与此,那咣咣的心跳隔着躯体咚咚撞击着步轻初的脸颊......
这是属于他们的第一次拥抱。
‘‘顾...’’,临羡两个字还没有出口,猛然间,步轻初只感觉被一股力紧紧缠了一下,似乎要把自己揉进另一个身体里。
不由轻吟一声,垂直的双臂微抖,紧紧攥了攥拳,没有挣扎,放任袭侵肆意。
这样能减轻顾临羡的痛,在猛烈些,她亦会咬着牙坚持。
‘‘轻初’’,顾临羡的心里翻江倒海,下飞机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朝着自己预计的相反方向发展。
他预测了所有,想象了所有,唯独没有想到母亲会突然出现,令他方寸错乱。
潜意识里,母亲就是不要他了,不爱他了,只喜欢别人家的孩子。
渐渐的模糊里,慢慢地筑起了伤心的陌生。
他有很大的困惑,母亲久久不曾出现,却怎知他今日回国,为何选在这个时间推开姑姑家的门?
好不容易走出阴霾,他很难理解,母亲为什么随便地让自私来打扰这份宁静而快乐的生活。
自己再怎么不适终是母子,可这一幕,置姑姑姑父何在?
顾临羡心里虽有不解,更有不满,也有对傅进凯夫妇的惭愧。
他想质问,想讨公道,想斥往昔,眼前却是生他的人,他只能压抑的沉默。
分开太久了,仅有的相识也找不到共有的言语,索性,他选择了回避,也是硬撑着无事,催促欲陪他的傅以桐学习为重,去了同学家。
关上门的霎那,他的心又燥又乱,一拳砸在墙上,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与此,等的人回来了。
步轻初蠕动一下唇,轻轻仰起头,下颌点着顾临羡的锁甲骨,闪着泪,低声唤道;‘‘顾临羡都过去了,你到家啦,伤心的,难过的,孤独的从哪来我们就把它们送回哪去,这一刻开始,我们都会好好的’’。
再怎么忍,眼泪还是滴滴滑落下来。
只要回想这么多年的点滴,她就是忍不住想哭。
顾临羡何尝不是,直至家门口,压抑得快窒息了,如果给他一个空旷的原野,他定会大声呐喊,直至喉咙破裂。
‘‘轻初,真的能送走吗?我真的好难受,原以为我可以承受,在慌不择路面前还是不堪一击,脆弱的可怜,我好乱好难过’’。
顾临羡的泪滴落在步轻初的肩上,他忍得欲炸裂,心里最后的那道防线,随着泪融化了。
这么多年了,记忆就要模糊了,期待就要淡化了,突然间就出现了,他无法形容自己混搅搅的心。
他搞不清楚自己是怨恨多点,还是懊恼多点,但想到母亲那含泪的沧桑他就难过的要死掉。
不由想起,大学期间,他去过一次父亲的酒庄,品酒交谈中,他有意提及母亲,也是想弄清楚父亲心里所想,时间摧残芳华,身边有个贴己的陪伴,同看夕阳不孤单。
谁料,父亲先是调侃笑道;‘‘长大了,要做媒啊,你老爸能担得起余生,倒是你,别这么沉闷啊,我可是藏了两瓶精酿,就等你带人来那’’。
随即,推过酒杯眼中既有惭愧亦有喜形于色道;‘‘儿子,你没有被破裂的家庭毁了,你姑姑姑父自是功不可没,你的努力和坚强却是我的骄傲’’。
身为一个失败的父亲,借着醉意才有勇气说出心里话。
‘‘爸,不能这样说,我该谢谢你们给了我生命,这么多年了,我不想你一个人这么辛苦,若是已经放下了,不然...’’。
‘‘想要的婚姻一次就够啦’’。
父亲似乎猜到儿子的用意,接过话感触很深道;‘‘失败的婚姻没有谁对谁错,感情不是将就,生活还得继续,既然缘尽了坦然放下也是一种放过,我没有留恋,也没有后悔,这样很好,我静心地先守着酒庄,干不动了,就去守着你,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执意坚决,看得出,丝毫没有再去经营婚姻的意念。
那是顾临羡第一次跟父亲谈家庭,谈过去,谈两个男人之间对生活的理解和意义。
与此也明确一个事实,父亲对待婚姻庄重负责,既然没有留住,一个人走,清心平淡余生,也是为之所向。
这么多年,父亲不是在逃避,而是在用心生活,默默为儿子筹谋,那一夜,顾临羡豁然了许多,看着寡言的父亲,敬重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