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迎进来两个年轻人。
个子高的那個叫方彪江，旁边一副泼皮模样的是他的亲弟弟，方彪海。
“给您请安了大伯。”
方彪江客气地作揖，而脸上的戏谑却丝毫未减。
“别假惺惺的，又有何事？”方正则甩袖，也没给对方好脸色。
“听说，临冬堂弟昨夜娶妻，用的八抬大轿呢！”
方彪江脸上露出发夸张的表情，扭头对着自己弟弟继续说道：“想必大伯家应是发达了。”
“就是。”方彪海附和道。
“但我记得，大伯可是欠我爹五百两银子。您既然手头宽裕，那就将这点小钱还了吧。”
“是啊，我大哥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正愁这彩礼钱呢。”
“我也想体验体验八抬大轿究竟是多风光，多长面子。”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顾及方正则愈发阴沉的脸色。
“冬儿娶妻，是按当年指腹为婚时，我跟亲家定的礼数，八抬大轿，三书六聘，凤冠霞帔。”
“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按礼数来办。容不得……”
“诶呦。”不等方正则说完，方彪江嗤鼻打断，“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大伯欠了一屁股债，还要装大尾巴狼！”
“你！没教养的东西，谁让你这么说话的！咳咳……咳咳。”
方临冬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地挥舞着拳头。
“呦，病秧子能下床了，昨个你那新娘子伺候地可还舒坦。”方彪海脸上是难掩地嘲笑。
“泼皮！你当真是撕破脸皮了！”
苏月娥哪能容忍他人这样说她的儿子儿媳，指着江海二兄弟的鼻子骂了起来。
“你们说再多也没用，五百两银子，还不起就用这老宅子抵。”
“你敢！”
“我还真敢！明说了，今日就是族长让我来的，一个月之内，收拾好细软。族长在下马胡同给你们留了间房子，别说我们不顾及同族情面！”
方彪江有备而来，语气直接盖过方正则一头。
下马胡同，位于城西，那是方家庶出聚集的地方。
方正则好歹是掌事一代的嫡系长子，住在下马胡同不就是惹人看笑。
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让方正齐来见我！”方正则气血攻心，半天才缓出来一句话。
“都说了别装大尾巴狼，族长日理万机，让我们来已经够给面子了。”
“你想清楚，一个月之后，来的可就不是我们两个人了。”
江海兄弟二人留下恶狠狠的眼神，摔门而去。
“兔崽子！以下犯上，在方家，要杖七十，罚跪宗祠半年……世风日下啊！”
众人沉默不语，唯有方正则一人怒斥。
“老爷，自打十年前那次事，咱就不算是方家人了。”苏月娥轻声说道。
“要分就分得彻底！我们自立门户！”方正则彻底怒了，既然撕破脸皮，那就都别端着。
“这第一件事，拜新神！”
闻言，方临冬和刘素梅皆是一喜。
他们都见识过黄仓的手段，如果真拜这位鸡仙为宅神，起码家里能有个佑护。
方正则也是被逼急了。
若非次子病重，长子拖欠外债，他又怎么会出去借钱。
未此也是做足了思想斗争。
当时对方的果断让方正则有些惊讶，如今再看，怕是觊觎方家老宅已久。
对方一年前就撒好了网，等着方正则往里钻。
“夫人，你跟素梅把宅院收拾干净，将老宅神住的空地腾出来。”
“阿秀，你去找路东的崔书生讨一副牌位……算了，我亲自去！”
方正则吩咐下去，众人忙碌起来。
推开院门，方正则就感受到邻里们锐利的目光。
刚才这事动静不小，街坊四邻大概都听到了，不少人扒着门缝偷瞧。
有怜悯，有无奈，也有嘲笑。
相信这几天邻里的饭后谈资，都离不开方家这档子事。
方正则就在这复杂的视线中，走到崔书生家。
崔书生以售卖字画为生，进门就是小铺。
“人死满地人烟倒，人骨渐被风吹老。”
“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比死人香。”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这小铺墙面上，满是潦草字迹书写的诗句，令人不寒而栗。
崔书生推门而入，面如菜花，双眼挂着浓黑，好教人又怕又心疼。
“书生，你这是……”
“近日梦魇频频，不敢睡了。此间诗句，皆梦中所作，由感而发罢了。”
方正则心中仍有担忧，但有正事要办，也就没多说什么。
崔书生业务娴熟，长袖一挥，红底金字的牌位就写好了。
上书“赤心忠良制鬼缚妖曜日红将军”，笔力苍劲。
“三百文。”
崔书生说起话来，气若悬丝。
方正则一摸兜，发现内衬的衣兜不知何时破了洞，里面的荷包早就没了踪影。
崔书生似乎看出方正则的尴尬：“方老爷可以先赊着，都是街坊，不碍事。”
“我方正则谁也不欠！”
说完，他扯下自己的玉佩，拿上牌位就走了出去。
临走时偶然瞥见书生供奉的玳瑁狼毫笔，上面已落满灰尘，笔杆似有裂痕。
“崔书生应是遭了变故。”方正则暗想。
但眼下自顾不暇，只能望他好自为之。
回到家中，院东头已被腾出一片空地，阿秀抱来开裂的瓦瓮，竖切一半，反扣在地。
方正则叩首，将牌位请了进去。
苏月娥放上香炉，燃香三炷，众人再次叩首。
“宅神爷呢？”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神龛建好了，正主不见了。
此时的黄仓，正站在一处长街的墙头。
“你不是说给他家送的檀香里面掺了诱妖散，怎么看那夫妻俩一点事没有。”
“鬼知道，兴许买了假货。”
江海二兄弟毫不避讳，说出惊天秘密。
“那院子看着真不错，咱们哥俩住倒是正好。”
“现在咱们跟城西那帮亲族挤一块，等大家结婚了，那得多闹腾，还是有个独院舒服。”
二人幻想着将来的生活，脸上乐开了花。
“去去去，哪来的公鸡。”
一只翎毛华丽，气势威武的雄鸡拦住了去路，二人急忙哄走。
哪知那雄鸡丝毫不怕，反而直愣愣地盯着江海二人。
“大哥，这家伙有点不正常。”方彪海虽好欺人，里子是个胆小鬼。
“公鸡而已，能咋样。”
方彪江捡起一块石子，朝黄仓扔了过去。
石子刚到黄仓周身半米，就化成了齑粉，碰不到他分毫。
“啊！是妖！”
二人心中大乱，只见那小腿高的公鸡身形忽长，一晃有七尺来高。
“白日撞妖，赶紧跑吧！”
江海两兄弟仓皇逃窜，慌乱中摔了几个狗啃泥。
“真是畜生，连自家亲族都害。”
若非黄仓觉醒了法相，昨夜必定命丧蜘蛛精腹中。
一路飞回方家，黄仓正巧见众人在寻他，也没多言语，径直来到自己的神龛前。
他衔起一根尾羽，插在神龛顶上。
登时整个院子金光大作，将众人吸引了过来。
只见黄仓法相凌于空中，庄严威武，让人顶礼膜拜。
【已被方家拜为中霤，掌管宅院，获得宅神神通，神佑术。】
【香火三炷，得商祖范蠡护佑，可赐予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