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板的儿子冯程，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长的不高，却很胖。
他跟在冯老板的后面，有些唯唯诺诺。
冯老板是个很大气的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居然没有试讲什么的，居然是先吃饭。
五星级的到店里，酒桌上，说的自然都是冯程的事情，从小到大的表现，学习上的不如意，两口子在孩子身上花费的心血。
冯老板明显有些上头，但是我更多的关注点，却在冯程身上。
拿了人家的钱，就要给人家把事情办好。这就是我态度。
冯程，一顿饭下来，竟然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不是没有礼貌，事实上每当我的眼神看过去，他都是笑着的，只是他的笑容里，却更多的是一些不自然，还有畏惧。我本来的想象中，冯程会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小混蛋，像那样的小混蛋，确实就有难度了。但是，他不是…
我心里突然隐约就有一些想法，也许，情况，没有那么糟。这孩子，可能真的有救…
冯程的成绩，排在年级700名左右，年级一千人，中等偏下。
这个成绩，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和一中沾边的。
事实上，即使是他们这所重点初中，也只有年级前二十才有希望进去一中，真要说百分百把握，那得是年级前十。
这个难度，老实说，如果没有名师指点，地狱级别。
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前提是，必须要完全听我的。冯老板立刻拍了板，：“小谭，孩子就交给你了，可以打，可以骂，只要是成绩能提高了，怎么都行…”
我也没有客气：“好，冯老板，接下来我的话可能会有些冒犯之处…”
冯老板笑道：“我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么？只要是对程程有帮助，你就是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老娘，我也是唾面自干…”
说着话，他的腰就不自觉的挺直了起来。显然，这就是正式承诺了。
“好，冯叔，那我就说了。”
“首先，程程，不知道你背工也么样？我这里有一篇出师表，看看你多长时间能背下来…”
冯程当时就眼前一亮。
出师表，初中现在不要求背诵了，但是，任何一所学校，都是要求熟读的，像他们这样的重点学校，那是必须会背诵的。因为，这篇文章，哪怕出题千变万化，也是必考的。
我之所以拿出这篇文章来，就是要让他露一手的。
这也许不算什么，但是，这对于冯程来说，这是非常有必要的。
一场饭局，我就看出来了很多。这冯程的问题，多半出在了家长身上。
吃饭的档口，这对夫妻，对程程是口诛笔伐，诉说着父母的不容易，付出与辛苦，批判着儿子的懒惰与不上进，从学习到身材，简直被他们批评的一无是处。更是当着我说出：“不是上学的料子”这样的话。
语气当中，那无奈心酸。即使我是一个外人，听着也是沉甸甸的。
承然，这两口子爱孩子是真的，但是方法，我真的是不敢恭维。
程程这个小孩，已经是被戳伤了自尊心。他没有自信了。
冯老板气势强大，又是老子骂儿子，一个小孩，能有什么办法？
顶嘴么？讲道理么？先不说能不能讲的过，以冯老板的脾气性格，一顿打肯定是跑不了的，你没看他给我说的么？只要是能进步，可以打骂随心。
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当中，作为孩子，虽说衣食无忧，但是，犯错成本太高了，只要是家长问起学问，但凡回答错了一句话，都能引起很大的风浪，面对父母的疾风暴雨，痛心疾首，你能指望一个孩子，能静下心来？
老实说，这孩子能维持着中等偏下的水平，都说明他脑子灵活了。
程程看了看冯老板，冯老板就一瞪眼：“谭老师的话你没听见么？墨迹什么呢？”
程程有些犹豫：“可是这个我早就会背了啊。”
这还真是个实诚孩子。
我笑道：“那就背给我听。”我虽然笑着，但是语气里，就有几分严肃了。
冯程就开始背诵，开始的时候很小声，后来就开始越来越顺畅起来。
他背的很熟。
我端起酒杯，离开座位，然后倒了一杯啤酒。然后递给冯程：“很好。小伙子，你背的很好。”
他确实背的不错，而且即使是他背的狗屁不是，我也会给他找出优点来。
“我本来还是有些担心的，怕教不好你。”
“但是我现在没有那份担心了，你背课文的水平，说明了你的能力完全没有问题。”
“你的能力没有问题，那么，其它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程程，我是你爸爸妈妈花了三十万请来的家教，就是来解决你的问题的。”
“知道你爸爸妈妈为什的肯花这么多钱请我么？”
“那是因为我是有真本事的。我教过很多学生，其中有十五个，是你们学校的，而这十五个人中，是你们的上一届，他们两个人你可能也听说了，他们的年级排名，甚至还比不上你，但是，他们却成了你们那个年级最大了黑马。”
冯程的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你是说那个谁和…”
“不错，就是他们两个，我就是他们的家教老师。”
“老实说，他们和你比，并没有什么优势。而且你知道当时我同时教着多少人么？二十个。所以，他们两个，我每周只不过能带他们一两个小时罢了。”
“而现在，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全程为你服务。”
“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有些时候并不听话，而你，我看的出来，和他们不一样，你很有潜力…”
这就是洗脑了。
这个孩子，被打压惯了，信心严重受挫。要想教好他，信心必须提上来。
他愣愣的接过酒杯，看着冯老板：“我不会喝酒…”
我微微一笑：“你是个大人了，是个男子汉了，一杯酒就难住你了？”
冯老板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这样的老板，智商情商绝对是在线的，只是关心则乱，在教育上没有做好，但是，他是识货的，显然是看出了些东西。
他微微点头：“喝吧！”
我又给他倒了一杯，这杯子，是喝茶的杯子，两杯酒，就差不多一瓶了。虽然是啤酒，冯程的小脸也是红晕一片了。他有没喝过酒，再加上喝的急。立刻就有了些醉意了。
我要的，就是他的这份醉意。酒这东西，更像是一个魔鬼，它麻醉你的头脑，冲动你的作风，胡乱你的言语。我为什么要他喝酒，喝了酒，他的脾气就会大一点，就会比平时多愁善感一点，喝了酒若是上头了，，任何人比平时更为感性一点，他能让人更容易接收一些我需要他接受的东西。
酒壮怂人胆，说的就是这个了。
冯程这小子酒意上涌，明显开始上头了。
我也假装没有看出来，只是笑道：“好不好喝？”
冯程摇摇头：“有点苦。”
我拍手：“这就对了，确实是苦，但是，为什么这世间人都爱喝这个呢？”
“咱们别人不说，李白你知道吧。”
这是废话，但凡是个中国九年义务教育的产物，都不可能不知道李白。
冯程这小子，醉态可掬：“我当然知道，李太白，小学生的噩梦，中学生的梦魇。正所谓，李白不喝酒，哪来唐诗三百首…”
冯老板的眼睛就立了起来：“学着这些个不三不四的倒是快。”
我笑了笑：“冯叔，就不要说教了”
冯老板立刻就闭了嘴。他是知道好歹的，但是倒底没忍住。
我又看看冯老板的老婆，正色道：“冯叔，你是个好父亲，望子成龙，这本是人之常情，但是，既然要交给我管，这两个月，就请你不要插手了。最好连说教都不要有了，最起码，这两个月不要有了。”
两口子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我接着说道：“冯叔，我刚刚的话，可能不受听，您包含…”
冯叔立刻就笑：“搞得这么严肃。叔叔还没不知道好咧么？…”
我笑了笑：“其实这是好事，这说明程程灵性未失，这也说明，您和阿姨虽然要求的严了些，但是给他的安全感还是十足十的。说实话，我还真是羡慕他…”
冯叔老婆就笑道：“小谭啊，说话总是这么好听么？要不你给我做干儿子怎么样？”
我笑了笑接着说：“程程，你想不想听我是怎样看李白的？”
我不等他回答，就是开口说道：“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他是自屈原之后，中国历史上最具个性特色、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有着“诗仙”之美誉。”
我侃侃而谈，冯老板夫妻的眼神就是变了又变。这就是功夫了，那种拿着书本照本宣科的，是永远也教导不出好学生的。
我站起来：“李白有一首诗叫做《侠客行》，听说过没有？我很喜欢。”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一手侠客行，并没有学者的抑扬顿挫，事实上我背的很快，对于背诗来说，熟悉，喜欢，自然就会自成意境。程程眼里开始有光彩闪过。
我接着说：“李白的一首《侠客行》，真实反映出了唐代盛行的游侠之风，特别是关陇一带的风习“融胡汉为一体，文武不殊途”。”
我看着程程：“你看到没有，诗歌这个东西，并不仅仅是诗歌，它同样也是文化传承，情感寄托。”
“而李白的诗风，雄奇豪放，语言流转自然，音律和谐多变，堪称是唐诗的巅峰。”
“唐诗三百首，唐朝诗人很多，为什么就李白如此与众不同？”
程程不回答，我接着说道：“你不知道，因为你从未有真正理解诗人。或者你从未理解什么是诗。”
“这不怪你，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你这些。”
“诗人，诗人，首先，他是个人，人有喜怒哀乐，有悲欢离合。所以，诗的意境就有悠远深邃，也有宏伟磅礴，也就有了寂寞幽怨。”
“诗歌诗歌，有诗才有歌。因为诗歌都是人写的，对不对？”
程程似懂非懂。我笑了笑：“你喜欢唱歌么？”
程程点头：“我非常喜欢。我知道好多歌手。”
“那就好说了，你可以把诗歌理解成现在的流行音乐。”
“一些有才华的人，把我们华夏文字，用一种韵律，排部起来，组成了动听的音符…”
程程的眼睛里就开始发光了：“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懂，从来没有人给我说过这些。但是，我喜欢听你讲。”
我微笑：“那么我现在就给你讲一讲李白。”
“李白的诗词具有“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魅力，能够展现出“排山倒海、一泻千里”的气势。”
“他凭什么能写出如此好的诗句？”
我顿了顿：“除了才华本身，还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性格的人。”
“李白不仅是文采斐然，其剑术亦是十分高明，史称其“十五好剑术”，“剑术自通达”。”
“在历史上，李白的诗、裴旻的剑术、张旭的草书被合称为“唐代三绝”，裴旻更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被朝廷册封的“剑圣”。
“李白是裴旻的剑术弟子，其剑术之高仅位于裴旻之下，屈居当世第二，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又如何能够写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种意境？”
“《全唐诗》里，收录的李白诗词中，“剑”字一共出现过107次，除去作为地名的“剑阁”3次，“剑壁”1次，真实描写“剑”的竟高达103次之多。”
“他的诗里，属于剑的“铗”出现了1次、“吴钩”出现1次、“吴鸿”出现1次、“湛卢”出现1次、“干将”出现1次、“莫邪”出现1次、“青萍”出现2次、“秋莲”出现2次、“霜雪”出现2次、“匕首”出现3次、“龙泉”出现4次。因此，李白的诗中“剑”字总计出现过118次，分布在他的106首诗中。
“李白的剑术弟子都能单人退群寇，相传李白本人更是曾“日杀三虎”。”
“这样一个人，文武双绝，程程，如果是你遇见他，你愿不愿意和他成为朋友？”
冯程点头：“我当然愿意。”
我笑道：“可惜他死了，你在现实中是遇不到了。”
冯程脸色就是一垮：“是啊。”
我接着说：“可是，我们却能遇到他的诗，他的精神，他的感情，他的意境，都在他的诗里。”
“你想想，是不是？”
“岁月悠悠，神交古人，你不觉得很酷么？”
冯程立刻就来了精神：“也对啊。”
我接着说：“那么，接下来，我考考你，你知道多少首李白的诗呢？”
程程立刻就垂下头去。
我又笑道：“初中课本，一共六首，中考必考的，它们分别是《望庐山瀑布》、《行路难》、《蜀道难》、《将进酒》、《越女词》、《朝发白帝城》，这几首诗，家喻户晓，我们就先学这几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