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日,涂白苹带着崔醉夫妇的骨灰南下,临行前,崔粹领着十几个崔氏族人来送行,唐介站在人群的末端,一直目送车队行远。
马车上。
“小姐,您说这瓦城小旮旯有什么好呆的,您三番五次劝他们回清河,他们都不回。”烟儿道。
“或许是待久了有感情吧。”涂白苹淡淡地说。
“我看不是,那个……”
小宝的话还没说完,被涂白苹打断。
“你给我好好看书,今日若是背不出,三天没有绿豆糕吃。”
小宝最近玩心重,心思都不在读书上了,让背的文章是一句也背不出来,涂白苹抓他来自己马车上背。
小宝哀嚎道:“不要!我最爱的绿豆糕……”
“小公子别嚎了,快背吧。”烟儿笑道。
小宝认命得看起了书。
涂白苹一行人一路上悠哉悠哉,一边领略着各地民情风俗一边赶路,用了快二十来天才抵清河。
到清河这一天,正是天高气爽、云淡风轻,崔泽同领着十几个崔氏族人给涂白苹一行人接风洗尘。
饭桌上,崔泽同给涂白苹一一介绍相关人员,好几个从西北搬回清河的崔氏族人说起在西北的苦日子红了眼眶。
“诸位西北过得日子已经不复返了,眼下的、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崔泽同鼓励道。
“是的!清河才是我等的故土,我们的根在此,不回清河日夜难安呐。”一人道。
涂白苹趁机提出想在崔氏族坟里腾两块地安葬舅舅崔醉和舅母。
“舅父生前应该也是这般想的,所以这次我特意去瓦城将舅父舅母的骨灰带回清河了,想重新将舅父舅母葬在崔氏族坟里。”
涂白苹话音一落,全场鸦雀无声。
涂白苹心猛得一抖,看向崔泽同,“家主,这事有难度?”
“额,我当然同意。”
涂白苹听出崔泽同的言外之意,他同意不代表别人同意。
涂白苹目光扫过在场的族人,“各位族人,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人敢说话。
突然,一个稍年轻一点的男子道:“不是有别的想法,按照家法惯例,家主是绝对葬在族坟的,不同的品级又不同的规格,醉家主已被平反,按照品级是三品中,只是我们崔氏族坟里挪不出那么大的地给醉家主。”
涂白苹拧了拧眉头,涂白苹记得那个男子叫崔溪,今日是代他父亲来的,他父亲崔辞与舅父崔醉是同辈人,他们一家刚从西北迁回来。
“我了解的是每一任家主在位之时都会在族坟里划好一块地当作百年以后的归处,舅父在家主之位上干了二十来年,族坟里没划地吗?”涂白苹慢条斯理道。
空气再次凝结,众人看向崔泽同。
崔泽同这才说了实情。
“县主有所不知,先家主当然是有预留地的,只是西北的族人迁回清河之时便把祖辈父辈的骨灰迁回来了,人数众多就把先家主那块地划给他们了。”
涂白苹挑了挑眉,语气冷漠如寒铁:“这事是家主定的?”
崔泽同虽有难言之处,可在饭桌上不便多说还是点了点头。
涂白苹没有说话,眼色一沉。
崔泽同赶紧道:“请县主放心,前家主夫妇不日便可迁入族坟,我已命人看山看地去了。”
涂白苹没有表态,只是听着。
有这一出,涂白苹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起身告辞。
崔泽同也跟着出来了。
烟儿搀扶着涂白苹在前头走,崔泽同在后头跟着,走到暗处,崔泽同出了声。
“县主留步,请听泽同一言。”
一声“泽同”让涂白苹停住了脚步,微眯双眼,暗想自己这个县主的头衔才是崔泽同看中的,若不是这个头衔,崔泽同何以给足姿态。
涂白苹按耐下愤怒,反头,面上已是和颜悦色。
“家主不必如此客气,何需亲自来送。”
崔泽同见涂白苹恢复颜色,趁机解释道:“此事是泽同有不当之处,那崔溪第一次来说想要用前家主那块地我拒绝了,后来他领着一群人跪在家庙里,一个个手捧骨灰盒,不食不眠三天,这事传遍了清河,一个个都骂我崔泽同踩着族人尸骨上位,甚至有人朝我吐唾沫星子,这才应下了此事。”
涂白苹在心底默念崔溪的名字,心想自己得查一查这个年轻人。
“家主有难处,白苹懂得,都是族人,都要进族坟的,请家主让地仙加快速度,早日替舅父舅母定下归所。”涂白苹不动声色道。
崔泽同见涂白苹当真不再生气,放下心来,连连保证,一定会给崔醉夫妻俩找块宝地。
出门后,涂白苹发现崔四不在。
“可能是去出恭了,夜晚凉,小姐先上车吧。”
涂白苹“嗯”了一声。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烟儿知道涂白苹今日心情不好,也不多嘴,马车里一时寂寂无声。
过了一会,外头突然传来声音。
“若不是他崔醉!我们这些人会去到那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吗?”
“可不是嘛!我爹在西北染了一身的病,他以前可以单手举千斤,现在一把椅子都搬不动。”
“他崔醉是崔氏一族的罪人!竟还有脸子进族坟!”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远后,烟儿气得发抖。
“小姐,您听听这些个混账东西说得什么话!以前家主在朝当官时,那巴结地劲哟,恨不得在地上当条狗对着家主摇尾巴,现在倒好,说些丧尽天良的话!”
烟儿看涂白苹近乎石化,一言不发,心里着急,又说道:“小姐!您倒是说句话啊!”
涂白苹听出这几人里有崔溪的声音,自己一直知道人心倾险,也猜想过崔氏族人会对舅父有怨言,以为十年西北之难早已让他们互相理解了,哪知苦难只是加重了仇恨。
这时,崔四骂骂咧咧过来。
“什么玩意儿,我崔四帮醉家主跑腿的时候你们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呢?神气什么劲?”
烟儿掀开帘子,呵斥道:“崔四,去哪了?小姐都等你半天了!”
崔四这才发现涂白苹与烟儿已经在车里了。
“小姐,我刚刚去方便了,这就赶车回客栈。”
崔四一边说一边跳上马车。
崔四不想让涂白苹寒心,所以没有禀告刚刚发生的事,只是埋头赶车。
崔泽同本是邀涂白苹去府上住,被涂白苹拒绝了,涂白苹一行人现住在福来客栈。
下车的时候涂白苹喊住崔四。
“明日,你去查一查从西北回来的崔溪,看看他与舅父舅母之死有什么关系。”
崔四闻言一惊,想问又瞥见涂白苹冰冷的目光,打消了念头,只是道:
“是!”
涂白苹在马车上就在想,舅母追着那偷儿进了瓦城青云街,青云街是崔氏族人在西北的聚集地,为何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涂白苹不信舅母当时没有大声朝族人呼救,可若是喊了,又有人听见了,为何没有人帮忙呢?
涂白苹不敢再细想下去,涂白苹心里有一个极恶劣的猜测,等待着崔四的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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