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府尹程序近来忙得焦头烂额,几十个人的证词证言一一把关,还有陈年的档案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到关键处就断了线索。
那些老人失踪的儿子的确是天齐十四年兵,可是天齐十六年后,兵部再也没有那些人的档案,似乎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天齐十四年带西北兵的将军已经隐退,今年年初去世了。天齐十六年在西北当兵的又说这些人在垚涵战役中做了逃兵。
垚涵之战是天齐与北边的阜兹国打得一场战役,因为阜兹国来势汹汹,天齐这边粮草供应不足,导致一开战就处于弱势,好多西北兵还未上战场就逃了,因为逃兵和被俘之人太多,数据一直没有统计,也不能以此为准。
至于那些信笺,也只能查到由京都送出,未经驿站,十年来都是靠人肉携带,可是带信之人每年都更换。
京兆府门外每天都有好事者前来打听消息,搞得程序头都大了。
想探探齐丰帝的态度,折子上了好几次,也没被召见,一天天挨下去,程序觉得自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行事。
这日在京兆府门外看到贾岛那张臭屁哄哄的脸,程序脸上立马开出花,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贾岛过。
“哎呀,贾翰林终于来了!老兄就等着贾翰林前来指点迷津呢。”程序握着贾岛的手激动不已。
贾岛抽出自己的手,语调闲闲:“程大人这话严重了,某就是一个小小芝麻官,怎么比得上程大人管京都事务呢?”
程序哪里听不出贾岛的揶揄,随他去了,只要能把自己从油锅上放下去。
“贾翰林别谦虚,谁人不知,您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您来了,就代表是圣上打算给下官指条明路咯。”
贾岛稍稍弯腰,凑到程序肩膀,低声道:“这路啊,就是不走了。”
程序愣住,不走了是几个意思?然后恍然大悟,圣上想囫囵过去。
“现在有好几种推测,或逃或亡,贾翰林觉得哪一种比较靠谱呢?”程序又问。
“程大人最近得了个程青天的名号,对吧?”
程序不知贾岛为何又转到这个话题上,呆呆地点点头。
“青天大老爷想让他们当逃兵还是英雄呢?”贾岛意味深长道。
程序眼睛一提溜,明白过来,给贾岛鞠了一躬,“谢贾翰林点拨。”
贾岛看了看日头,希望时间还赶得上。
与此同时,一支穿云箭射在秋水别苑大门上。
崔四吓了一跳,想去追那黑影,被崔八拦下。
“是来送信的!”
崔四反头看向那只箭,上面挂了个布条。
取下来,送到了涂白苹那。
涂白苹看着布条上“霍邱”二字陷入了沉思,昨天小尼姑那线索断了,现在又有人送来了线索,可,是敌是友?是真是假?
若是顺着这个线索推测下去,霍家与涂家之前关系的确不错,母亲死后,自己搬回涂府住,因那霍启日日出现在涂府,还以为霍启是大房的继子。
可是霍家和涂家为什么会关系好?涂白苹不知。上次霍启让自己给他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是沸沸扬扬的京兆府程青天帮老翁寻子案,前后一串,答案呼之欲出!
“崔四,帮我约霍启淮水楼赏月!”
“是!”
崔四转身,被喊住。
“慢!送完信之后你再拿着这张单子去涂府,让他们一件一件还回来!”
涂白苹递了一张纸给崔四,崔四比崔八在某些方面更会来事,交给他去准没错。
“是!”
崔四一听是要账催债的事,立马来了精神头,屁颠屁颠出门了。
杨柳岸,晓风残月。
淮水楼上,一男一女临水望月。
“苹儿,听闻你被涂府逐出族谱了?可还好吗?”
“你应该知道这于我而言不是坏事。”
霍启歪头浅笑,“恭喜苹儿脱离苦海。”
“那你呢?”涂白苹对上霍启的视线,直勾勾地看向霍启。
霍启的呼吸瞬间失了规律。
“也快了。”霍启道。
“十年前,崔氏一族成为朝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里头,有你叔父霍邱的一份力,你可知晓?”
霍启微愣,然后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知道。”
涂白苹张了张口,又咽下一大口气,再次开口多了无尽的失望。
“为何不同我说?!我母亲就是因为此事郁郁而终的,我崔氏一族还在那苦寒之地受罪!”
霍启连忙解释道:“我怕你接受不了,因为不止霍邱,还有……”
“还有我的父亲和伯父是吗?”
霍启瞳孔惊得放大,“你都知道了?”
“是!所以我要他们一个个都受到惩罚!”涂白苹目光一寒。
“我们目标一致,但是苹儿你得取舍,当年陷害崔氏一族的朝中官员不少,若是想一一清出来不太可能。”霍启道。
“我知道那页名单太长,若是全动,大半个朝堂都要被搅乱,圣上是绝对不会准的。”涂白苹道。
霍启赞赏地看了涂白苹一眼。
“我手里有当年霍邱和你伯父的书信往来,能证明你伯父有参与构陷崔氏一族,至于你父亲,除了那一页纸,没有其他证据。”
涂白苹冷笑一声,“那就让他多活几天。”
霍启看到女子眼里的仇恨,心里莫名有些畅快,苹儿终于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了。
“明日,看好戏吧!”霍启道。
当天夜里,涂白苹因心中有事,捣枕捶床,一夜不曾合眼,捱到天明,浑身昏昏沉沉。
强打精神头,等着崔四崔八的消息。
这天的京都,本是平常不能再平常的一天。
可早上出摊的小商小贩发现各大街头张贴上了大红血书,列举三品威烈将军霍邱的桩桩恶行。
一为杀兄夺嫂,二为冒领军功,三为草菅人命,四为拉帮结派,五为不事君上。
每一件罪行后都列举了各种事实,引得人人愤慨!
一时间轰动京都,直达皇宫。
早朝还未开始前,伍金科已经收到了圣上密诏,立即收押霍邱。
霍邱被带走之时,罗氏正睡得安稳,只有霍启一人远远目送了一程。
随后,那十几名寻子的老者于宫门前长跪,还有十几名居于京都的西北兵闻讯前来,长跪在后。
迫于压力,齐丰帝于早朝当着文武百官审问霍邱罪行。
霍邱对于打压崔氏一族,罗织罪名;残害十六名西北兵冒领军功;罗甸街纵火及买凶杀害崔醉夫妻等事供认不讳。
于是,斩立决,日子定在下个月初八。
“圣上还追封霍邙为三品忠义将军,十六名西北兵都归于烈士,西北崔氏一族得以回清河原籍。”崔八道。
“还有崔醉家主也被平反,追封为二品文成侯,因为崔醉家主所剩血亲只有小姐一人,圣上赐您永嘉县主,享禄六百石。”崔四道。
涂白苹听完,长舒一口气,母亲和舅舅舅母应该可以安心喝孟婆汤了吧。
夜晚,天牢里。
一人悄然毙命!
第二日,天牢守卫发现罪犯霍邱被人抹了脖子,吓得赶紧上报。
消息从刑部飞到了广顺楼。
崔泽同听到传来的消息,目光一沉。
“派人去查,昨日进天牢探望霍邱的有哪些人?”
“是!”
三个时辰之后,崔泽同派出去的人携消息回来。
崔泽同不露痕迹地缩了缩瞳孔,“把查到的消息传给永嘉县主。”
“是!”
秋水别苑。
涂白苹的视线在贾岛和霍启两个人的名字上游移,最后死死地落在贾岛二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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