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杨永继摊牌之后，杨玖辰打算在雁州城各个药铺采买一通后顺道去一趟广伏镖局再回芦村。
这十天内他不会见妹妹玖卿和继母魏氏，这两个人都是过分脆弱伤情的人，要是知道他和杨永继因为修行一事闹僵，指不定会怎样。
从杨府出来之前，杨玖辰还特意去找了闷在家里的杨玖钰。
联系他和母亲妹妹之间的渠道，可就全靠玖钰了。
杨玖钰不要杨玖辰的任何东西，只求他兑现骗真情泪时亲口给的承诺：
把叶府的叶公子找个诗会茶会香会之类的借口给约出来。
杨府和雁州府尹叶家的府邸只隔了一条街，杨玖辰一出府就调整好情绪，轻车熟路的进了叶府的门。
“大公子，您来啦！”
杨玖辰应着叶府家小厮的话，脚步也不停。
“你家叶公子今日可在府上？”
“那可是不巧了，我家公子在京城的一个本家兄弟昨天好容易从外面回来，
今天一早，公子就陪着他去镖局托镖了。说是有个顶重要的物件要加急送回京城。”
杨玖辰终于停下脚步，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道：
“那定是去了广伏镖局，他们去了多久？”
小厮作沉思状思考片刻，回答道：
“大公子，我家公子是一人出门的，那本家兄弟昨夜并不在城内，好像在蔚山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出公差。
他们二人昨天就说好要直接在广伏镖局碰面。”
杨玖辰刚刚心里的疑惑已经变成了肯定，他有些期待的问了小厮一句：
“叶公子的那个本家兄弟是不是叫叶扬，在朝廷御灵司供职？”
“哎呀，大公子你怕不是在耍笑我，你明明知道的比我还多，那还问了个啥劲…”
得了肯定回答的杨玖辰嘴角勾笑，风也似的离了叶府。那小厮都没看清人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半句话回荡在虚空中：
“巧了么这不是……”
杨玖辰除了去药铺进货时稍作停留，其他时候都是骑着快马在长街上走。
进了雁州城后，人潮密集，天地灵力洪流的狭缝被灵力乱流冲散截断，杨玖辰无法施展「鱼游」。最起码，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杨玖辰把自己利用灵力洪流狭缝快速行进的巧思起了名字叫做「鱼游」，现在看，这还是个有限制的自制术法。
到广伏镖局时，街上的人潮总算少了些，马背上的杨玖辰临高看远，一眼便见叶扬和一个白衣公子正从镖局大门走出来。
他心念一动，短暂的开启了琉璃灵视，范围限制在广伏镖局所在的一条街上。
唰——
果然在人潮稀少的地方，「游鱼」可以很顺畅的发动。
杨玖辰体感自己脚下只迈出三步就已经直直的站在了叶扬和白衣公子面前。
叶扬也终于在杨玖辰彻底靠近他之前分辨清了杨玖辰身上的灵力，是杨公子！
不过正当他要喊出一声杨公子时，就见杨玖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杨玖辰在二人面前站定，直接冲着白衣公子说道：“叶霜英叶公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镖师凌华呀。”
身上的那道屏障果然有效，叶霜英听完杨玖辰的话，脑中没有片刻混沌就认定了杨玖辰镖师的身份。
“噢，对对对，是凌镖师，我记得你和大公子还有交情呢。你最近在有没有碰到大公子呀，我还想和他说昨天的事呢。”
叶扬看着自己的本家弟弟忽然之间十分热络的和杨玖辰的另一个身份聊着天，一脸的木讷。
“对了，凌镖师，还没和你介绍，这位是我的一位大伯的儿子，
名叫叶扬，原在京城武威军中，现在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二等无念境的御灵师了。”
杨玖辰比被灵力激荡魂魄下了暗示的叶霜英表现的还要自然百倍，
他接住了叶霜英的话，俨然一副不认识叶扬的状态，轻咳一声，用专对生人的一分防备和克制对叶扬抱拳道：
“原来是从京城来的大人，小人凌华，是这镖局的镖师。”
“对了，叶公子，我昨天还见大公子了，他说后天要请容玉绣坊的老板出面，
再由你这个全雁州丹青墨宝最好的青年才俊为她绣坊的新绣品绘出图样。”
叶霜英闻言，兴致低了下来，显然，他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杨玖辰见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对叶霜英长话短说道：“到时候，大公子还让自己的妹妹替他到场。”
妹妹？那还能是哪个妹妹，总会不是杨玖辰那个一母同胞的病西施妹妹杨玖卿。
那便是玖钰！
想通一切的叶霜英忽然间就变得神清气爽起来。他兴致一高，甚至多嘴说了杨玖辰一句别的：
“我兄长这次的镖可惜凌镖师不能跟着走了，毕竟要出雁州去京城那边。
雁州谁人不知，你凌镖师从不出雁州。”
杨玖辰爽朗的笑出声来自嘲道：
“叶公子说的对。我可出不了雁州。”
看杨玖钰的事安排的差不多了，杨玖辰抓住机会对一旁的叶扬使了个眼色。
叶扬见状也就开口送客了：
“霜英，你先回府吧，镖局这边眼下已安排妥当，再有什么事我也有了人可问。”
叶霜英现在满脑子只剩下后天的容玉绣坊的绣花活动了，见这里已经没了自己的事情，他很乐意的和叶扬告别，回府准备练习工笔画了。
送走叶霜英后，杨玖辰又进镖局和自己的镖头打了个招呼才出来。
这时叶扬注意到杨玖辰的马鞍上挂着些大小草药包，大概猜到他是为芦村的硬鳞病收尾准备的，
也就随着杨玖辰的脚步逛荡在雁州城的每家药铺之中。
“叶大人，怎么想起把肉身鬼张三残躯的一部分送回京城去？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琉璃灵视到底还是厉害，一切有天地灵力的地方，它都能加以感知和具体区分。
叶扬很清楚的知道，杨玖辰仅仅是和他站在镖局门口，就已经用琉璃灵视看穿了他今天托的镖到底是什么。
叶扬见杨玖辰正经起来了，也就和他细致的说起了个中缘由：
“杨公子有所不知，这张三的残躯中还有别的异常，虽是魂魄或者说灵力上的异变，但从昨天到现在你一直没接触到肉身鬼的残躯，所以一直没察觉到，
这张三是至阴体质。”
至阴体质是人族之中最受灵族喜欢的一种体质，得至阴躯体且服其魂魄的灵族会涨起码十年修为。
这不就是妥妥的肥肉么？
听完叶扬简短解释的杨玖辰也疑惑出声：“那张三怎么会安然无恙活这么久？”
这点也是文臣和叶扬想不通的地方。
从来人族中的至阴体质个体都是在幼年期就暴露出体质短板，然后在幼年期就招来灵族的哄抢争夺，最后无一例外都会多病夭折。
而张三则安然无恙的活到了成年，不过成了做尽各种大小恶事的匪徒，倒是挺契合至阴体质这种说法的字面意思的。
忽然，杨玖辰好像抓住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急切万分的问起了叶扬：
“叶大人，你们又是如何鉴别处至阴体质的？”
叶扬想了片刻，向杨玖辰解释了起来：
“至阴体质的人魂魄天生异于常人，他们的三魂七魄从出生起就未完全附体，其中以人魂尤为最甚。
具体表现就是至阴体质的人多因人魂不稳而心智不全，呆呆傻傻。
七魄半游离则让他们平时就是一副蔫病状态，轻易就能被邪气入体，大小病症无数。”
构筑肉身鬼的那一千零一道魂魄被收进敛魂镜后，文臣曾经单独提出最关键的张三的残魂来细细观察过。
那张三的残魂中，人魂保留完好，根据张三的年龄推断，他的人魂上应该有很明显的依附经脉的百处抓点。
那百处以上的抓点本应该像鱼鳞一样密密的附着在人魂表面，
然而事实上，张三的人魂凝聚成的光团表面光滑到苍蝇落上去都能劈大胯。
也就是说，张三活着的时候，他的人魂从未在该在的地方待过一天。
这么说来张三的确可以说是至阴体质中的异类。
“那这样称得上是一无是处的魂魄怎么就能对灵族的修为有这么大的裨益？”
的确是挺见鬼的，人族有缺陷的魂魄竟然是灵族口中的肥肉。
反观人族修行者，则是越是新生的灵族，越是灵力纯粹的灵族，灵根越是值钱，才是真正的肥肉。
叶扬摇摇头道：
“灵族怎么会看得上人族魂魄中的那点微末的天地灵力，
它们看上的，无非是人魂魄的构造罢了，灵族之所以是灵族，就是天地万物长久的吞吐天地灵力，在体内涵养出灵根才化为灵族。”
“除了人族死去所化的那部分冥灵族外，灵族天生无心，天生无所欲求，有灵根而无灵性，灵族就难以真正的掌握各自真身所对应的天赋灵通。”
“人的魂魄则能帮助灵族获得灵性，通俗点讲就是给灵族加个脑子。”
“这其中就以人魂可完美剥出，上面有没有多少绑定人体经脉的抓点的至阴体质的人最为珍惜有用。”
“原来如此。”
本来一听到叶扬说出至阴体质，杨玖辰一度怀疑妹妹玖卿也是如此，可是越往后听越觉得不可能。
玖卿如此聪慧，无非体弱，再说琉璃灵视所见，杨玖卿的三魂七魄都好好的待在经脉各处……就是心口处那缕若有若无的灵力，实在奇怪。
杨玖辰现在的目的很明确，一边从叶扬和文臣嘴里取经，一边刷浩然书院甲级书架上的书，他要尽可能快的解决凝魄花饲血的问题。
提及此，杨玖辰心里忽然略放松了些。
多亏了琉璃灵视，控制蛊虫孔雀胆的过程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很多。
现在他只需要回芦村让那些高阶修行者看看自己的设想能不能成立就好。
死里逃生的牛雨松正坐在芦村村口的那棵大柳树下，望着通往雁州城的长路默然不语。
牛雨松好歹也是跟着苏叶婆婆学了两年药理知识的，
自从吃下杨玖辰带过来的竹笋炒肉，牛雨松就忽然觉得四肢百骸之中有了力气，人终于是生了根的模样，体力久违的恢复到了生病前的一半——
这不是竹笋，也不是猪肉的功劳，
是杨玖辰在菜里特意另加了分量正好的固元药物，兴许还有别的更珍稀的东西，要不然牛雨松不可能当即就能下地，还被苏叶婆婆允许坐在外边这么长时间。
牛雨松知道，药商阿华为了芦村得硬鳞病的人，绝对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