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还有些南水县的蜀州甘露,且给各位泡来一壶。”
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桌上的众人都是连日奔波之人/之冥灵。
杨玖辰杀猪烧了一桌好菜,米饭里还特意加了败火的荞麦。这一顿饭虽然是在各人心里愁云密布时吃的,倒也更能体现出这顿饭对人心的极大抚慰。
众人正欲继续讨论修行世界里三个大拿分别给出的预言时,院子里却来了人。
“阿华,阿华!”
“二旦叔?”
杨玖辰闻声便知是牛雨松的爹,牛二旦站在院子里喊他,声音里带了些迫切甚至是哭腔。索性还在桌边坐着没起身时就赶紧高声应了他一句。
杨玖辰起身跑几步出了院子后就见牛二旦已经急的一头汗,在院子里蚂蚁似的打着转。
杨玖辰是把村人们在广场上的饭菜都安顿好以后才回的自己的草房。现在村人应该也已经吃完了(此处省略报菜名)杀猪菜各自回了家。
当然,他特意嘱咐给苏叶婆婆的凉猪血应该也进了村里得硬鳞病的人肚子里。
牛二旦现在找上门来,想必是牛雨松已经吃下凉猪血,见了效了。
果然牛雨松身上的残缺灵族是所有人身上的灵族里自主意识最强的那个,一感觉到他融进猪血中的那丝魂力,就迫不及待的想吞下去。
不等牛二旦再度开口,杨玖辰便问了回去:
“二旦叔,苏叶婆婆现在在你家吧。”
“在,雨松那孩子……”
“好,我知道了,我们边走边说。”
正当杨玖辰一只脚已经迈出草房的院门时,忽然想起房里有个现成的摄魂好手,正好也叫去参谋,便顿住脚步,回头朝着屋里喊道:
“风见长老,拜托你和我去一趟了。”
风见闻言,看看桌缝处燃到一半的篾条香,把玩一下手里刚喝了一口的茶,化风而去。
在去牛二旦家的路上,牛二旦走的急慌慌的,要不然后边跟着杨玖辰,估计恨不得直接跑起来。
他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神色平稳的杨玖辰,脚下更急了。不知怎的,牛二旦总觉得自己回来的路上走的脚下生风,是真的有风拂面而来。那其实是风见跟在他身边的缘故。
“二旦叔,雨松现在昏厥过去有一刻没有?”
“一刻不到吧,雨松刚晕过去,苏叶婆婆就让我来找你了。”
“雨松除手脚冰凉,手发潮汗外,身上应该发热才对。”
“对对对。阿华,你怎知雨松病症?”
“二旦叔,我好歹是个药商啊。”
也是怪了,这杨玖辰让村里得硬鳞病的人除了和寻常村人一样吃了各种饭菜外,还特别嘱咐让饭后吃一碗凉猪血。
一碗凉猪血下肚,各个邻居家的人都说家里的病人气息稳了许多,甚至有的人脸上的硬鳞也有退缩脱落的迹象。
可唯独到了自己家孩子雨松身上却是截然相反的景象。
跟在牛二旦身后的杨玖辰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刚才从草房那边出来后,他就一直用琉璃灵视特别留意着芦村内散在各处得硬鳞病的村人的魂魄。
出乎杨玖辰意料的是,半数以上得硬鳞病人的魂魄上依附的残灵在接触到他分出去的魂力后,竟直接灰飞烟灭。
没想到自己的魂魄竟然还有镇杀残灵的效果。虽然感觉就像熏蒿驱蚊这种简单的效果一样,但这件事无疑让杨玖辰心中对自己的猜想更深一分。
按这种情况,今晚芦村应该就有一批人的硬鳞病会彻底治好。倒是给他省事了,不用操控孔雀胆去吃那么多残灵了。
现在麻烦些的就是牛雨松这种的病人,身上的残灵比较强,不能被直接清除,只能用魂力做饵先使之剥离附体之人的魂魄再用孔雀胆蛊虫吞噬了。
杨玖辰在心中复盘了一遍自己的计划,低声问了风见一句:
“风见长老,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暂时固住被残灵附体之人的魂魄?”
“这取决于你要固定多久以及对方的身体情况。”
“杨公子,你留意的是少年前面街巷左拐第二户人家的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吧?”
“月见长老不愧是能把一千个魂魄放进一个躯体的高手。”
“你别多想,我擅长摄人魂魄,所以世间所有人的魂魄,哪怕只是残魂,也难逃我的眼睛。不过也只限于人,不像你的琉璃灵视,能看一切灵力。”
风见一路跟来,见杨玖辰几句话便隔空说出别人的病症,还直接问他魂魄相关的事,便真正体会到了琉璃灵视的厉害。
杨玖辰倒是没像风见说的那样想那么多。他一直想的都是如何在残灵彻底剥离牛雨松魂魄前护住牛雨松的魂魄。
走在最前面的牛二旦听见杨玖辰在他身后嘀咕着着些什么,能听到魂魄什么的词,想着应该是杨玖辰在想治疗雨松的办法,心里莫名放心几分。
正在想着,二人一风已经进了牛雨松家的院子。
“二旦,还不快把门窗关紧,你看这阵风,冷得很,来的又怪异。”
牛二旦的婆娘坐在床边,怀里抱着昏死过去的牛雨松,眼角留着泪痕,见牛二旦身后的杨玖辰一脸严肃,忽然觉得心中一揪,两大颗泪终究还是从眼眶中滑落,有一滴还掉在了缠绕在牛雨松脸上的布条上。
“三花,你现在哭个什么劲,想出这治病妙招的人现就在你面前了,还不阿华给你孩子好好看看。阿华前日从俊山找回来的药草也能压制硬鳞病,药性又温和,正适合你家雨松用。”
一旁的苏叶婆婆把半截带了根须的干瘪的药草塞到了三花手中,转身去把她扶到了一旁坐下。
杨玖辰坐到床边,捏起牛雨松的手探了探,沉吟片刻道:
“一天。”
“什么?!”
苏叶好容易安抚停当的三花听见杨玖辰这两个字,顿觉五雷轰顶。
“我的雨松只有一天可活了?!”
垂手干站在房间正中的牛二旦听见自己婆娘撕心裂肺的一声吼,脑子也嗡的一声。
“阿华,苏叶婆婆,不能啊。”
“这可绝对不能啊。”
“怎么能别人家得怪病的人吃了凉猪血都能下地,我家雨松却要死了!”
“雨松~啊,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命苦——”
正巧家里的幺儿牛雨柏也从外面回来了,嘴里还嗦着一小块带髓的猪骨头。雨柏一进门就听见自己父母在家里嚎哭,以为雨松已经没了。
本来还想着过几天雨松就能见好,然后和从前一样陪他一起玩,继续做苏叶婆婆的徒弟。
今天晚上雨柏陪着雨松也吃了不少杨玖辰的杀猪菜,想起这些,雨柏嘴里的猪骨头啪的掉到地上,那小孩索性呆站在原地直接泪如泉涌了。
一时间,这夫妻俩还有院子里雨柏的嚎啕声几乎要把低矮的房顶都要掀了去。
就连藏在微风里并不显形的风见都感觉吵得很。
其实杨玖辰那两个字就是说给风见听的。意思是他需要让风见帮忙稳固牛雨松的魂魄一天的时间。
要是知道会是现在这种情形,风见宁愿选择在一村人面前显形。
“三!花!婶!子!”
“二!旦!叔!”
“我是说,一天时间,雨松的病就能大好!!”
杨玖辰扯着嗓子勉强比过了夫妻俩的音波攻击,终于釜底抽薪,把正确的消息吼进了二人的耳朵。
瞬间,世界清净许多,只剩下不明就里的雨柏,他不敢进家里去看,还站在院子里哭。
第一个误解杨玖辰的三花抹了把脸上的泪,有些羞愧又有些高兴的掉头跑出院里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哭声也停了,世界终于重归宁静。
床上的雨松皱了皱眉头,也醒了过来。
“阿华哥,咋这么吵啊。”
“知道你的病快好了,你爹娘高兴的。”
杨玖辰握着牛雨松的手,温柔的说着话,同时又把自己的魂魄之力渡进床上楚楚可怜的小人儿身上。
他知道风见已经出手了,否则牛雨松绝不会醒过来,这样他就有把握再往牛雨松体内藏一些魂魄之力而不让残灵反应过度了。
“阿华哥,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一阵风托着我从一片泥沼里飞回了家。我在泥沼里简直快要冻死了,那阵风也是凉凉的,可是却很暖和。”
听着雨松一大长串略带艺术性的抽象描述,杨玖辰在心里暗呼风见靠谱。
一旁的苏叶也终于松了口气。
“阿华,俊山的那株灵草还剩半根,眼下就给雨松煎了吧。”
杨玖辰点点头道:
“嗯,苏叶婆婆,今晚过去,差不多一半多的人,硬鳞病便能完全治好。剩下的人里,除了雨松,再有半日应该也能个结果。”
“如果明天再有人的雨松情况一样,马上找脚快的人到草房找我。”
“还有,苏叶婆婆,麻烦您给我准备今天三倍的大寒毒的药草。”
“阿华,你?”
“我要提前控制蛊虫。”
一阵微风拂过杨玖辰的耳朵:
“杨公子,你急着救人也不用拿自己的命来赌吧。”
风见本不知杨玖辰是如何压制孔雀胆的蛊毒的,刚才听了杨玖辰的话一下反应过来,这小子是想以毒攻毒。
风见只觉得眼前的杨玖辰比东洲大陆上修行砥仙的人还要傻还要疯狂。
“无妨,我今日吃下的毒草大概能抵两种孔雀胆的随机毒性了,多出来的部分让凡铁剑灵帮忙存在伏矢魄里了。”
苏叶听了杨玖辰的话稍放松了些,她早就注意到杨玖辰今天往草房带了一大帮怪人过去,说是都是朋友,但总给人一种东拼西凑的感觉,不过好在那些人都并无恶意。
要问苏叶是怎么感觉出来的,那便是苏叶来芦村定居前的经验告诉她的。
“阿华,让你的朋友们明天帮你把好关啊。”
杨玖辰点点头,跟着苏叶一起出了牛二旦家。
杨玖辰的草房内风起又停止,风见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他很满意,篾条香只燃下不过半寸,茶汤的热度也尚可入口。
“不过一刻半你们就回来啦?杨玖辰呢?”
“他说有话对我们说。”
正说着,杨玖辰便推门而入:
“我就是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