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奈…！”
顾衾脸色煞白，手心生出细密的汗渍，眼前已经是一片狼藉。
“许奈…许奈你怎么样了？”
“有没有哪里受伤？”
许奈的头发早已散落，她狼狈地趴在墙角，身旁是碎落一地的吉他木屑，有几根断了的弦翘在琴头间，她右手的虎口位置裂开一道狭长的口子，那里有红色的血液往外滲。但即使是这样，她的手臂依然牢牢抱住那把早已残缺的乐器。
顾衾的眼眶开始酸胀，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快步跑过去，猛地扼制住黄毛的脖子，手臂用力向前推将他死死地摁在墙壁上，另一只手快速出拳，一下下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个人的嘴角还有他的拳头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迹，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快住手！”
许奈惊慌失措地喊着，顾衾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如果她不及时阻止，很难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她拉住他的手臂，目光恳切地望向他，近乎哀求：“我们走吧。”
巷子尽头传来几声犬吠，面前嚣张的好事者虚弱地喘着气，他甚至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顾衾垂眸，看向许奈的表情多了几分柔和，攒紧的拳头微微舒展，他反手握住许奈的手腕拖着她奔向巷子深处。
街景在身后快速的倒退，凉风拂过面颊空气里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一路狂奔，没有目的没有终点，像是要逃离这所城市带来的一切喧嚣。
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脚步。许奈弓着腰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再看对面的人，他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依旧面色不变地盯着自己看。
许奈挥着手臂，说话上接不接下气的。“跑不动了…我跑不动了…”
难以置信一晚上竟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似乎每次遇见他自己都是这般狼狈，许奈有些泄气，她开始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和自己八字不合。
许奈心里的这些碎碎念，顾衾自然不会知道，他指了一下旁边那家糖水铺对她说“在那里等我。”
十字路口的拐弯处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房，顾衾一个人走了进去，他也没有向许奈交代要进去买些什么。
许奈选了室外沿街的位置坐下来，这个时间差不多已经快打烊了，店家也没有出来询问要点些什么食物。两个服务员拖着疲惫的身体散漫地在做收尾的清洁。
店里循环播着蔡健雅上个月刚发行的新歌。
其实很简单其实很自然
两个人的爱由两人分担
其实并不难是你太悲观
隔着一道墙不跟谁分享
不想让你为难
你不再需要给我个答案
我想你是爱我的
我猜你也舍不得
但是怎么说总觉得
我们之间留了太多空白格
也许你不是我的
爱你却又该割舍
分开或许是选择
但它也可能是我们的缘分
…
许奈听得出神，一曲终了再抬头的时候，顾衾已经从药店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街边，路灯下光影昏暗交错，顾衾的黑眸此时格外清明，有一瞬间令许奈有一种他们很亲密的错觉，事实上，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顾衾把塑料袋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一个褐色的玻璃瓶还有一袋棉签。然后不动声色地将瓶盖拧开，很娴熟地用棉签沾取瓶子里的药水。
等许奈反应过来的时候，顾衾举着一只胳膊已经凑到她面前。
“你过来一点。”他说。
他其实已经离她很近了，说话的时候许奈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但是现在他又让她再靠近一点。
“只是小伤，我自己来就行了。”
顾衾猜到许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不再征询她的意见，伸出一只手臂把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棉签一下一下，很轻很轻地拂过皮肤表面。
他从来没有留指甲的习惯，指尖微凉轻微地擦过她的肌肤，有时候许奈也分不清她的颤栗是因为气温差异还是因为来自他指尖的温度。
“谢谢你。”许奈轻声说，但很快又摇头。
“不对，应该是对不起。”
“什么？”顾衾疑惑地看向她。
许奈眼底湿漉漉的，她轻轻抿唇些许内疚。“我没有保护好那把吉他，它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为什么这么说？”
顾衾云淡风轻的问着，许奈看着他盖好瓶盖，又撕开一枚创可贴，把它贴在自己刚刚消过毒的伤口上。
许奈想起小的时候她也有过一个很喜欢的娃娃，形影不离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她总是向亲戚朋友们介绍，说那个娃娃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是某一天她和许桯吵架的时候，那个娃娃被许桯摔坏了。
那个时候她简直绝望极了，一整个大崩溃，哭了三天，有整整半年时间没再和许桯说过话。现在她不知道顾衾的这把吉他对他而言是不是也有着同样特殊的意义，心下除了内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
“你刚才那么紧张那把吉他，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那个人要被你打死了。”
许奈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甚至可以用可怕来形容。她没办法理解当事人此刻为什么如此平静，这种感觉特别割裂。她顿了顿继续说，“你平时都跟闷葫芦似的，原来这么凶的吗？”
“闷葫芦？”
顾衾觉得许奈这个形容很贴切，忍不住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就是啊！”
他就这样直接承认了她的观点。许奈心底突然蹦出个想法，其实只要不谈感情，他们似乎也可以找到和平共处的方式。
处理完许奈的伤口，顾衾才开始清理自己的手。擦拭过后许奈才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外伤，心想那些黏在皮肤上的血渍并不是他的。顾衾看上去对这一切游刃有余，无论是打架还是处理伤口。
“我不懂吉他。”许奈认真地说，又将话题扯回到吉他上。“如果你有空，改天一起去挑一把吉他吧，我应该补偿你的。”
“补偿？”
他低喃，眉头紧蹙看上去心情不佳。“吉他不是你摔的，你补偿什么？”
“可它是因为我而坏的。”许奈解释。
“但它断裂的琴弦伤了你。”他突然靠近挑眉看她，低声问：“你说算谁的责任？”
“不说这个了…”
许奈一时语塞，耳朵红了一片。她慌张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故意换了一个话题。
“你经常打群架吗？身手真好。”
顾衾闪了一下睫毛，陷入短暂的思考，接着很认真的回答，“这是第二次。”
“喔？那么第一次是因为什么？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吗？”许奈好奇地问。
“嗯”。
顾衾点点头，接着说“差不多吧。”
餐厅的灯光在这个时候熄灭了，店员拖着疲惫的身体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轻轻把门锁上。转身又看了一眼坐在室外的人。
“打烊了。”她说。
言下之意就是让收拾东西赶紧走人，的确现在已经很晚了。许奈把桌上的棉签收拾了一下然后起身对顾衾说，“走吧。”
此时的夜晚天黑沉沉的，路灯明亮，白晃晃的灯光洒下来，圈出一小片一小片的光晕，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两个人都没有打车，并肩走了一段路，这里距离许奈家很近，虽然她并不知道顾衾住在哪里，以前上学的路上遇见过几次，应该是同一个方向。
许奈低头看着身下斑驳的影子，脚尖一下一下踢开落叶。她其实一直疑惑为什么顾衾会在这里出现，想问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两个人突然沉默下来她又开始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