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画室最后一节课结束。走廊外有穿梭行走的脚步声，或是轻或是重。
速写教室里还坐着两个人，刚刚前台来看过，转了一圈没说什么走开了。
和顾衾一起来教室的男生早就回去了，有人通知他球赛取消了。他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反正他也不是真的要来补作业，一开始就是为了打发时间。
虽然是在做模特，但是许奈的自由度比较高。她的表情可以动，也可以随意在教室里走来走去。
顾衾说他要画的是她的眼睛。
“春日花”和眼睛有什么关系？她不懂。
许奈基本功是好，但是一直以来画画缺乏个人风格，这几乎是每个老师对她的评价。就比如她拿到这个课题，首先想到的只有大面积的植物只有花。
她很好奇顾衾究竟画了什么。
“你画完了吗？”她问。语气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
文洁应该快来接她了，她其实不想被妈妈看见她和男生单独在教室里。
这方面文洁管得很严。
顾衾已经在做最后的明暗面细节处理，整幅画完成得很顺利。他时不时抬头看她，手腕没有停下来，一直在画画。
“马上。”
许奈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指间，她发现除了脸其实他的手指也很好看，节骨分明很纤长。
“你弹钢琴吗？”
她听钢琴老师说过，这样的手很适合弹钢琴。
顾衾没有抬头，仍然专注创作。过了几秒钟，才给出了回应。
“不弹。”
可惜。
如果她的钢琴老师看到这样一双漂亮的手没有弹钢琴一定会狠狠可惜。虽然她知道学钢琴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但是挡不住顾衾聪明啊，如果是他，他应该可以做好每一件事的。
不弹就不弹吧。
话落，顾衾终于放下手中的彩铅，轻轻撕下贴在四条边上的美纹胶带。
“画好了。”
许奈快步走到顾衾身边，她不知道他的画风是怎样的，很好奇会把她画成什么样子。
8k素描纸上没有大面积的渲染，那双眼睛和她平日从镜子里看到的并无异样。往下看是被挡住一半立体的高挺鼻梁，最下面是一朵花。
一朵紫色绽放的花。
画中她的眼睛很黑很亮，给人一种很乖的感觉，同时浓密卷翘的睫毛，被暗红色的彩铅勾勒，散发着勾人的诱惑，反差而迷离。一旁是同一色系的蝴蝶，扑簌着翅膀。
是的，她今天化了妆，用了彩色睫毛膏，被他捕捉到了。
“这是什么花？”
许奈对植物花草没什么研究，她指着画面上的花问。
“鸢尾。”
顾衾还在看那幅画，只看那幅画。即使模特就在他面前。
“为什么是鸢尾花，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
他语气平平回答得很干脆，丝毫不需要任何思考的时间。
“因为我喜欢紫色。”
和她一样，她也喜欢紫色。
许奈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了，文洁该到楼下的停车场了。
她拿出手机找了一个绝佳的角度。
“你介意我拍下这张画吗？毕竟上面的模特是我。”
“你拍吧。”
顾衾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因为许奈凑上前拍照而挪开。
很快许奈按下手机拍照快门。“咔嚓”一声，一张照片自动存入系统图片。
她拍照技术很好，一次就有了。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她心里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然后就真的那样做了。
拍完第二张照片，文洁的电话刚好打了进来。许奈快速收拾了一下跑下楼。
-
正式开学第一天，许奈吃过早餐在玄关换鞋，文洁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浑身上下穿戴得非常精致隆重，她说要送许奈去学校。
这几年文洁去学校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她根本就不会出席。许奈早就习惯了，文洁这次回来又换了辆新车，距离上次换车过去不到一年。
她有时候也不太能理解母亲的这种消费观，一起逛街的时候，衣服首饰成堆成堆的买，提在手上她总觉得路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们。
她很不喜欢以这样的方式被围观。
每学期开学第一天文洁再忙都会送许奈去学校，准确说是送她进教室。
文洁和许奈的性格不一样，本来就天生丽质再加上保养得宜，明明已经四十岁了依旧不显年纪。她美而自知很享受被他人围观追捧的感觉。
意料之中这次也同样被围观了，许奈头皮发麻，她一边催文洁快走一边一阵风似的逃进教室。
隔着许多人，她远远看见顾衾已经在座位上了。他正坐在刷题，同桌转身推了下他的胳膊，两人聊了几句。
许奈之前没有细看，不知道原来曲昂长得也挺好看。他俩的关系似乎很不错，至少看上去很投机。
许奈突然想起，以前许萌提起过他曾经零时组了支球队，里面一水儿的帅哥。当时她听了之后翻了个大白眼，嘴里嘟嘟囔囔骂他吹牛皮，哪来那么多帅哥，现在她好像有点相信了。
“放假去哪里了？约你都不出来！”
曲昂特好奇，顾衾从放假第一天开始就搞失联，好不容易今天早上在巷口堵到他了。
“还能去哪里？”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又是画室？那里有什么乐子？放假不出去玩去画室？又不考美院…！”
“你不懂。”
“好吧。”曲昂把手一摊，他是不懂，怎么会有人除了学习就是画画，两者都要动笔，怕是离不开笔杆子了。
“诶，一大早无精打采的发什么呆呢？”
傅夏从身后走来，绕到许奈的前面冲她挥了挥手，才将许奈的视线拉了回来。
许奈将包随手挂在桌边，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道：“谁开学特有劲啊？不都丧得很吗？”
“还真有人。”
傅夏向身后淡淡瞥了一眼，两个男生还在旁若无人地聊天。
“诺～”
许奈笑了，的确如此她都无法反驳。
身后的曲昂注意到了她们，他微笑着向许奈打了个招呼：“嗨，许奈。”
他只是跟她打了个招呼，很快又转头继续和顾衾聊天，他甚至一开始都没有打算等别人有所回应。
许奈张了张嘴，最后又合上了。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些什么，接茬和不接茬现在都挺尴尬。
“那家伙叫曲昂，挺帅的吧。”
傅夏在许奈耳旁小声说。许奈点点头，她认可傅夏的观点。
曲昂除了皮肤黑了一点，挑不出别的毛病。许奈不知道他是天生皮肤黑还是因为后天运动的关系，反正她所认识的那群爱运动的男生中没有比他的皮肤更黑的，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小麦肤色。
大课间的时候又下雨了，取消了室外活动。许奈趴在课桌上补觉，前几天没有休息好，才第二节课就有些犯困。
眯了不到五分钟，许奈感到自己的头发被人轻轻拽了一下。她今天没有扎头发，长发像瀑布一样全部散开，所以即使她感觉到发丝被拽，第一反应也默认是同桌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
她没有抬头，继续保持同样的睡姿，直到又产生了一次同样的疼痛。
她闭着眼睛将脸转向同桌，又将头发全部拨到另一边，语气懒懒：“别叫我，我得再睡一会儿。”
许萌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许奈，你昨晚去做贼了？”
闻言许奈惊恐万分地睁开双眼，她看见许萌也趴在课桌上，正在与她四目相对。
“卧槽！”
她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骂骂咧咧：“你丫怎么怎么来的？想要吓死我啊！”
许萌却不以为然，一只手托腮，吊儿郎当地笑着。
“当然是走过来的。”
他左右望了望，“你那小同桌不在我就坐这里了，拽你半天了才给反应，说你没去做贼谁信！”
本来许奈是真的困，但是现在被许萌这样一闹瞌睡虫全被赶跑了。
她叹了一口气，懒得再骂这个二哈。
“放假三天，被文女士抓去补了三天课。”
许奈没往下说，许萌心领神会。他以前听许奈提过，她那个很漂亮的妈妈性格很强势。
“你除了去美术班两天，还被抓去补文化课了？”
“嗯。”
许奈点点头，她也搞不明白像她这样连初中文化课都没学明白的，还有什么必要去提前补高中的内容。人家是拔苗助长，她连苗都没有。
“啧啧啧”
许萌可怜巴巴地看着许奈，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还没来得及慰问，就有人跑来喊他。
应该是他们三班的，站在二班窗外扯着嗓子对着许萌喊。
“萌哥！老班突击检查！”
本来许萌还不以为然，他伸手摸了下口袋，意识到坏了，撒腿就往三班跑。他走进二班的时候有多嚣张跑出去的时候就有多狼狈，甚至还差一点撞上傅夏。
傅夏课间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三班的许萌从走廊另一头过来。她之前见过他，那时候他常来三中找她们班纪咲森。
他们应该是同一类人，痞里痞气的。
她心里想着，看见许萌拐弯从她们班后门走进教室。她也跟着从前门走了进去，想看看他一个三班的跑来她们二班做什么。
接着傅夏就眼睁睁看着许萌从教室后门径直走向她的座位，在许奈身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哈？！
傅夏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这特么怕不是明晃晃的骚扰？还是校园霸凌？
她有一种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