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倾城讶然。
身侧的男子颇为年轻,上唇处细密的绒毛在灯光下成了金色,衬托得上唇丰满立体,仿佛有一种年轻的活力与生命的张力。
“宇少爷,宇少爷。”
几名莺莺燕燕冲过来,争抢着去扶倒地男子,一时间手忙脚乱。
“啊!”倒地男子推开那些个莺莺燕燕,坐在地上仰天怒吼,两只又短又粗的手指,骈指指向许倾城身边的男子,鼻息咻咻,“你死定了!敢对老子裴天宇动手的人,在阳里县还没出生呢!”
“原来你叫裴天宇。”年轻男子嘴角微微上扬,“我亓茂最讨厌的便是对女人动手,尤其还是年轻貌美的女人。”
这时,之前跟在亓茂身边的四人也跟了过来,更远处,隐隐有几名人高马大,头戴斗笠的人也在靠近。
裴天宇仗着二姐是阳里县县令最宠爱的三房太太,一向骄狂,却并不傻。他这次到小月天听戏,只带了几名美婢,动起手来吃亏的可是自己。
迅速看清形势,裴天宇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抖动着满身肥肉便向外走。
三十六计,先溜为上。
那几名美婢紧随其后,走在最后身穿翠绿衣衫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亓茂一眼,对这位敢向裴天宇动手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许倾城向亓茂微微福身,“多谢亓公子相助。”
绿竹连忙跟着行礼,一双妙目偷瞄亓茂,心道这位公子倒是仪表堂堂,又有侠义心肠,和才子佳人话本上说的那些公子相比也分毫不差。
亓茂摆摆手,“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说着,他又对小月天的管事道,“不必理会,继续奏乐继续演。”
管事生怕双方在小月天大打出手,见一向骄狂的裴天宇灰溜溜跑了,心中暗暗松口气,连忙挥手让台上的戏文继续。
裴天宇还没走到门口,身后的奏乐声响起,气得他鼻子都歪了,当看到门外进来一行人,裴天宇当即止步不前,露出狂喜之色,高声叫道:“邹爷,来得正好!”
当先便是阳里县衙门捕头邹德强,跟在他身旁的全是衙门的捕役快手。
这几日小月天请了长宁来的大角儿唱戏文,扰得他神思不属,刚下值便招呼一众手下换了常服前来听戏文。
他听得这一声邹爷,又远远望见一座肉山,便知道是谁了,拱手道:“裴公子,真是巧了。”
对县令的这位小舅子,邹德强再不喜欢也不能得罪,不然光是几句枕边风,就够他喝一壶的。
“邹爷,你是阳里县的捕头,可得为我做主!”
裴天宇抖搂着衣衫装可怜,胸前清晰的脚印,还有左脸上五根红色指印让邹德强颇为诧异:在阳里县,还有人不知道这位名号的?
邹德强尚未接话,裴天宇已然转身,冲到亓茂身前,指着他的鼻子厉声喝道:“小贼,本县捕头已到,胆敢殴打本公子,还不束手就擒!”
作为清远亓家后人,即便不是正房长子,出门在外也是眼高于顶的纨绔,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惹得起的,见裴天宇离开,亓茂以为此事便算了了。
谁曾想不过转眼功夫,那讨人厌的家伙居然冲了回来,还带来了县衙的捕头?
“啪!”亓茂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裴天宇的右脸上,“滚一边去,别挡着小爷看戏文。”
裴天宇不防有此变,指着亓茂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你,你……本县捕头当面,你还敢行凶?!”
邹德强轻咳一声,快步上前,此刻再不出面,以后在县令面前可就不好交代了,“这位公子,当着本捕头的面动手打人,未免太过猖狂了吧?”
亓茂嘴角微微上扬,伸出一根手指推开裴天宇的手,“你也看到了,是他对我不敬在先,在下不过略施惩戒,不过分吧?”
裴天宇见亓茂伸手,连忙躲到邹德强身后,露出半张脸来,“明明是你先动手!”
亓茂右手一挥,吓得裴天宇那半张脸如闪电般缩了回去,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连许倾城都忍不住撇嘴,能将怂和骄横结合得如此丝丝入扣,这个叫裴天宇的胖子,有点本事。
说话间,几名头戴斗笠、人高马大的的壮汉挤进人群,站到亓茂不远处,均是双臂抱胸,冷冷看着邹德强和他身边的捕役快手。
邹德强皱眉,对面的几名年轻男子他大多识得,不过是本县一些商户之子,都是些在外惹是生非的纨绔,不过当中间的那人,他却是不识。
不过从围过来的那几名身份不明的壮汉来看,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子弟。
“你可知,这位裴公子,乃是本县县令的亲舅爷。”说完,邹德强意味深长地盯着亓茂,只等他脸上露出丝毫异常,邹德强便能对他的身份略知一二。
可惜,他失望了。
亓茂不动声色,脸上甚至还依然带着一丝笑意,“县令的亲舅爷,就能在大庭广众下调戏良家女子?”
他身后,一名年轻男子略略沉吟,上前一步朝邹德强拱手道:“邹捕爷,亓兄自清远而来,乃是我家中贵客,还请邹捕爷高抬贵手。”
自清远而来几个字落入裴天宇耳中,无异于平地惊雷。郑黄卢亓四大家,金戈铁马诗书雅。这是垂髫小儿都能脱口而出的童谣。
亓家别看排在最后,这首童谣后面还有几句,其中一句亓家豪门贵多金,玉树琼花作门庭。说的便是清远亓家的富贵。
若对方真是清远亓家子弟,别说是裴天宇,便是他背后的靠山,阳里县县令遇到,也需礼敬三分,不为别的,便只为了清远亓家四个字。
随即,裴天宇转出邹德强身后,向亓茂面上堆笑,“敢问公子可是清远亓家子弟?裴某有眼不识泰山,真是该死。若亓公子觉得不解气,可以再踢裴某几脚出气。”
裴天宇在听到对方来历后的迅速转变,落入许倾城眼中,不禁使她暗暗惊讶,忍不住看了亓茂一眼,这小子,似乎来头不小?
将她挡在身后的绿竹,更是双眼冒光,看向亓茂的眼中充满了仰慕之色。
邹德强听裴天宇如此说,心下也暗暗松了口气,他是真担心裴天宇要跟那亓家子弟犯浑,到时候自己还要受到牵连。
不过邹德强也犯了嘀咕,清远亓家的生意向来不曾到过阳里县,为何悄无声息便来了一位公子?
亓茂似乎对裴天宇的这种反应早已司空见惯,指了指许倾城,“裴公子,你最应该向这位姑娘道歉才是。”
“对对对。”裴天宇点头似小鸡啄米,涎着脸对许倾城拱手作揖,“裴某孟浪,请姑娘宽恕。”
许倾城微微颔首,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