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战场之中,双方正拼得你死我活,却有一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此人正是张通。
方才这张通摔下战马扭伤了小腿,如今是逃不能逃,打又打不过,只好先躺在地上装死。
张通身旁还躺有一人,是他在军中的好友李混。
这李混的情形可远比张通凄惨许多,胸口被人划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血肉模糊。
李混用右手用力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指间仍不断喷出鲜血。
“救,救我。”
正在这时,李混突然睁大双眼看向身旁的张通,口中吐着鲜血。
“救,我,啊。”
许是知道张通在装死,李混求生心切竟颤颤巍巍将左手伸向了张通。
“混蛋,别动啊!”
张通见状不由心惊胆寒,汗毛直立。
“混蛋,别伸手过来啊!”
眼见李混仍未停手,张通心下一急,悄悄伸出右手死死捂住李混的嘴。
“呜,呜。”
李混想开口求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片刻之后,李混视线模糊再也无力挣扎,抽搐几下死在了张通手下。
右手下的李混虽再无挣扎,张通却仍用手捂住他的口鼻。
“可恶,险些被这厮害死。”
又过了一会儿,感觉手下的李混彻底没了呼吸,张通又用余光看了一眼李混。见李混双眼泛白已经死透了,张通这才收回右手。
“杀啊!”
“看刀!”
四周喊杀声不断,张通赶紧收回右手,不敢再动弹分毫。
“实在对不住了,兄弟。”
这张通性格胆小怕死,平日里也只会干些欺软怕硬的勾当,想不到今日却对同伴下了狠手。
看着右手上沾满了李混的鲜血,张通忽然心头一动,悄悄将鲜血抹在自己脸上和胸口,又将大刀夹在腋下摆出一个惨烈的死相继续躺在地上。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张通一边在心中求神拜佛,一边偷偷观察着身边战况。
“千万别往这里看啊!”
恍惚间,张通忽觉头上有异,偷偷挪动脑袋,迎着月色仰天看去。
天星棋阵,淡墨云裳。
张通头顶这片天空云稀风轻,月光格外皎洁清晰,高高的树梢之上静静站着一人。
这怎么可能?
张通心中一惊,连忙眨眨眼睛再仔细看去。
乍一看去,那树梢之上还真有一人仿佛凌空而立,又似站在月上望向人间。
只见那人一身白衣随风飘扬,身形高俊挺拔,气度潇洒不凡。
树梢枝头纤细绵软,不时随风而摇,但偏偏这白衣人依旧稳稳而立,飘然若仙。
“这,这,难道真有神仙下凡?”
不,不对,此人应该是个武林高手。
张通心头一喜这等神仙中人绝非山匪之流,定是我张通今日命不该绝。
“树上的大侠!救命啊!”
正所谓急病乱投医,张通也顾不得继续装死,连忙大声呼喊起来。
“大侠!这位大侠。我等乃是大隋的官兵,今日奉命出城剿匪,不想在此中了土匪的埋伏,还请大侠出手相助,若我等今日侥幸不死,定有重谢!”
想不到场中如此吵杂,树上这白衣人竟听见了张通的呼喊声,随即看向张通轻轻点了点头,飘然落下一枝。
“这儿还有个装死的。”
张通这一声呼喊也引得周围土匪闻声寻了过来,其中一人正是李二牛。
李二牛提刀走到张通近前,却见树梢之上正有一道身影缓缓落下。
“黑风寨在此办事,不知是哪位高人路过,还请行个方便。”
李二牛面露狰狞高呼一声,便不再理会那道身影,举起手中大刀一刀砍向地上的张通。
“救,救命!”
刀光一闪而来,张通见状不由毛骨悚然,哪里还顾得上腿上疼痛,连忙手脚并用向后爬去。
“哼!”
正在这时,月色中一道绿光一闪而过。
“什么!”
刀光寒气逼人突然悬停在张通身前,一片沾染血迹的绿叶慢慢从张通眼前飘落。
“树叶?”
张通见状不由一愣,却听“咣当”一声响,李二牛手中大刀已然掉落在地。
“树叶?”
摘叶飞花?
李二牛捂住血流不止的右手,一时间竟不敢再动弹分毫。
“来者何人?黑风寨在此办事,阁下莫要不知好歹。”
“黑风寨?”
一个清亮的声音传入场中,众人闻声看来,只见一个白衣人自半空飞身落下,一指点在李二牛身上。
李二牛立时浑身一麻动弹不得。
“这是何方神圣?”
“黑风寨,很好!”
见白衣人就站在身前,张通连忙点头行礼。
“在下张通,谢过大侠救命之恩!”
却见白衣人衣袖一挥,手中长剑旋转飞出,在场众人忽觉好似微风乍起。
“起风了?”
眨眼间,长剑直直插在战场中心,
“镇!”
一股极强的内力瞬间凭空炸开,在场所有人不由齐齐一震,一时间不管是官兵还是土匪都停下了手中厮杀。
便在此时,却见这白衣人脚下轻点,身影一隐一现,人已出现在人群之中取走了地上的长剑。
“唰,唰,唰。”
在场众人只闻其声难见其人,等勉强能看清白衣轻扬之时,恶匪之中便有一人被定住身形,无法动弹。
“来者何人?”
“什么人?”
不等他们看清楚身影,白衣人便再次消失场中,如虎入羊群,无人可挡。
“莫,莫非是鬼!”
场中匪徒想要拦下此人,可这白衣人却是摸不见,碰不着,不由心中骇然无比。
“有,有鬼啊!”
王莽气势正盛,正要一刀结果了这总兵却听见手下大声呼喊。
“大王救命啊。”
“大哥救命啊,闹鬼了!”
王莽闻声不由大怒,怎么又生变故。
“谁?谁?哪个不长眼的,敢管老子的闲事,找死!”
王莽厉喝一声,回头看向场中,却只看见一道白影如鬼魅一般穿行场中。
“敢在老子面前逞英雄,给我站住!”
不见来人停手,王莽立时火上心头,转身扔下那总兵冲入场中,接连几下挥动大刀却都砍在了空气上。
“可恶。”
王莽又追了几步却仍拦不住那白影,也只能无能狂怒。
“小子,有种你过来啊。”
正好此时,那白衣人就出现在他面前。
“来得正好!”
王莽眼前一亮大吼一声,举刀便砍了过去。
这一刀刀风骤起,戾气十足。
“咔哒!”
王莽耳边突听一声剑鸣,便看见那白衣人手中宝剑弹出鞘小半。
林中月光微弱,但那半片剑刃竟拨动了一下微凉的月光,寒光一闪。
王莽只觉眼前一花,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不好!”
只是这眨眼睛的功夫,一柄剑鞘便已点在王莽的胸口。
“咔哒。”
剑鞘一击即中,瞬间回弹又扣上宝剑。
“你!”
王莽穴道被点,身上一阵酸麻,手中长刀停在半空,人已然无法动弹。
“你究竟是什么人?”
王莽双眼暴突,眼神惊恐,一口烂牙险些咬碎。方才他和那总兵打得惊心动魄,胜得凶险无比。可轮到这白衣人出手,轻描淡写,竟然连剑都懒得拔出来。
可恶,此地竟有这等高手,果真是黑风寨的死地。
几年前,他大哥王强和黑风寨十几个弟兄便是死在这山中,死状之惨烈令黑风寨多年不敢再踏足此处。
想不到今日他王莽也要折在此地。
“今日我王莽认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是那白衣人并未趁机取走王莽的性命,继续在场中各处闪过,留下道道残影。
“啪,啪,啪。”
片刻之后,无数残影合为一人,白衣人身形站定,这时候才有武器“噼里啪啦”落地之声。
放眼看去,这群凶悍的恶匪竟全部被白衣人制住了穴道,个个呆如木桩无法动弹。
白衣人轻轻弹了弹身上的浮尘,抻了抻衣衫的褶皱。
“还好没见血,没粘上污秽。”
看来白衣人不愿伤人并非心慈手软,只是怕脏了这身衣衫。
“多谢,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危机已除,几名眼疾手快的军士连忙搀扶起倒在地上的黑甲总兵。
总兵缓缓站起身来,又吐了一口胸中淤血,这才好受一些。
几人缓步朝着白衣人走了过来。
近身看来,众人不由赞叹一句。
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眼前这白衣人年纪约二十许,身形挺拔,面容俊秀,挺鼻英眉尽显男子气概,一双桃花眼藏满风流情,偏偏气质却有些冷若冰霜。
君子如玉,剑如虹。
恍惚间总兵仿佛看到一把寒剑,近在咫尺立在眼前。
“好冷!”
剑气生寒,冰冷刺骨。
“只怕此人一招便可杀我。”
总兵如芒刺在背,心中竟起了丝丝惧意,哪里还敢再多看,不由眼神躲闪几下,连忙躬身作揖。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白衣人虽高冷,但也是彬彬有礼,连忙拱手一礼。
“江湖儿女,不必客气。”
白衣人似乎不愿多言,转身便要离开这里。
总兵连忙上前一步,出言道。
“不知大侠尊姓大名,不如随我等一同进城,让我等略表谢意。”
白衣人早已归心似箭,推辞道。
“在下陶凌,诸位客气了。行侠仗义,无需多谢。前方不远便是我家,家中还有亲人等待,实在不便耽搁。”
说罢,陶凌转过身去,脚下轻点,身如飞燕腾空而起,轻飘飘跃上枝头。
“诸位,告辞了!”
只见他轻踩树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就在此时,那总兵却不知想到何事,脸色一白,险些站不稳身子。
“大哥,你怎么了?”
“大哥,你的伤?”
“不碍事,我还死不了!”
总兵眉头紧锁,捡起地上的大刀,一招断头刀朝着王莽砍去。
看着朝着自己砍来的大刀,王莽心中哀叹一句。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死在自己的刀下。”
一刀结果了王莽,总兵低头沉声吩咐手下。
“快收拾一下,料理了他们,我们快走。”
这群匪徒如待宰羔羊已无法反抗,众官兵各自动手一刀结果了身边匪徒,又将匪徒的头颅割下来塞进战马上的布袋之中。
张通也强忍腿上疼痛,咬牙切齿支撑着站了起来,拔出长刀一刀一刀砍向身旁的李二牛。
“大哥,有几个弟兄受伤太重,怕是活不成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填坑吧。”
“大哥。”
总兵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快动手,不要作声!迅速上马,我们快走!赶紧离开此地!”
众人连忙收拾好战场,快速上马匆匆而去。
陶凌的马就在不远处。
方才他在此处休息,听到林中的喊杀声,就来凑了这场热闹,听见那官兵张通的求救便出手相助。
少年意气仗剑江湖,自当行侠仗义。
陶凌的白马系在树上,正低着头悠闲地吃着地上的青草。
陶凌从树上轻轻落下,亲昵地拍了拍白马的头。
发现主人回来,白马突然调皮一下,伸出满是口水的舌头舔了过来。
陶凌赶忙侧过头躲开,摸摸马头又紧了紧马背上的包袱,包袱里面可是买给姑姑一家的礼物,马虎不得。
确认好东西,陶凌解开马绳骑了上去。
“走,回家去。”
看着远方,陶凌摸了摸怀里嘴角微微一弯。
一枚精致的玉簪单独被他收在怀中,这可是为青梅竹马的表妹准备的,自然要好好珍惜。
十八年前,陶凌的母亲生下陶凌之后难产而死,陶凌的父亲伤心欲绝,加之在官场上怀才不遇不得志,索性辞官回到族地,却在一年后郁郁而终,撒手人寰。
陶凌自幼便由远房姑姑一家抚养长大。
姑姑姑父人善心慈,待他视如己出疼爱有加,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表妹更是对他情根深种,定下青梅竹马之约。
“驾!”
骏马飞驰,眼前景色一闪而过,这林间路竟如多年前那般未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