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见薛蟠一身富贵打扮,后面跟着一群衣着也颇为光鲜的小厮,眼珠子一转,心里已有了计较,搓搓手,赔笑道:“大爷说的哪里话?这是小人的闺女,只因她娘重病卧床,需要银钱看病。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实在没了法子,这才把她领了来,换几个钱花,好救她苦命的娘。”
说着挤下了几滴泪。
少年瞅了一眼这汉子,三十岁上下,瘦高身材,狭长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精光,再看看女孩,圆圆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眉间长着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怎么看怎么不像那汉子能生的出来的品格。
又看那女孩畏首畏尾,显然是十分的害怕那汉子,估摸着是自小被拐来的。
少年正在思索的时间,薛蟠已与那汉子谈好了价钱,十两的白银,便得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薛蟠欢天喜地的把人领回了客栈,带到母亲与妹妹宝钗面前。
薛母见女孩长得标致,便问了一些她家里的情况,女孩摇摇头,问她什么也不说。
彼时宝钗正在描花样,听女孩问什么也不回答,便抬头瞧上一眼。
模样倒也十分的标致,身形袅娜纤巧,眉心的一枚红痣,平添几分风情,言谈之间,颇为温柔安静,不像是穷苦之家能教养出来的孩子。
又听薛蟠提及女孩父亲急需用钱救命,宝钗不免起了疑心
现虽不能说是太平盛世,但也算风调雨顺,平民百姓们也大多过得去,哪里有那么多舍儿卖女的?谈及父母时,她也没有丝毫的留恋之色,只是双目含泪,面色凄苦,宝钗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宝钗想着自己兄长以往的作风,只怕这会儿欢喜得很,于是往薛蟠那瞥了一眼,果不其然,薛蟠的双目紧紧的盯着那女孩,嘴角微微翘着,一时间连丫鬟给他上的茶是他素日里最不喜的也没有发觉。
宝钗叹了口气,道:“让她伺候我吧。”
薛蟠一怔,道:“好妹妹,你若是缺丫鬟使唤,哥哥再去给你买也就是了。”
“不用花费银子了,我瞧着这个就很好。”
自家兄长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宝钗比谁都清楚。
喜新厌旧,不明是非,这女孩到了他手里那可真是活活糟蹋了,倒不如留在自己身边,好生的教导着,若是以后能寻到女孩的父母,也算是做了一桩善事。若是实在寻不到,等兄长以后行事收敛了,性情也平顺些,再将女孩给他也不迟。
一来不耽误了女孩,二来也让兄长改改性子。
宝钗打定了主意,温声细语的劝诫着母亲。
薛母素来没什么主见,儿子顽劣,又是个不撑事的,丈夫死后,事情多听从女儿的意见,因而这事也不例外,忙让女孩上前给宝钗磕头。
薛蟠本欲想再分辨上几句,但见母亲与妹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恋恋不舍的瞧着香菱,一步三回头的离了母亲屋子。
彼时少年因识着几个字,做事也机灵,刚被薛蟠提升为书童,这会儿薛蟠带新买的女孩去薛母屋里,薛蟠不在屋,小厮们也颇为随意,少年百无聊赖的坐在屋子里,想着这一路发生的事情。
他离家已有月余,与侍卫走丢后,连一封平安信也不曾往家里寄,若是母亲得知他遭遇了刺客,不知道要着急成什么样子。
庶弟年幼且体弱,母亲与妹妹又是妇人,难以支撑大局,若是他再出了什么事,只怕他家就此没落下去了。
纵是庶弟能顺利袭爵,也不过强撑着一副空架子罢了。
一来并非嫡出,二来身体又弱。
少年揉了揉眉心,心里哀叹父亲走的早,留了这么一副烂摊子给自己。
少年正在思索着,忽然听门外望风的小厮低声道“大爷回来了。”
屋里的小厮们赶紧回归原位,毕恭毕敬的去迎薛蟠。
少年见薛蟠没了刚才领着女孩去见母亲的喜气洋洋,相反,面色还有着几分不悦,又见他身边没了那个标致的丫头,少年想着宝钗以往的性子,八成是不忍把那女孩丢给薛蟠糟蹋,留在自己身边伺候了。
想到这,少年倒为女孩庆幸了。
宝钗性格温柔,待下人又和善,能在她身边当个丫鬟,也算是女孩的造化了。
只是这薛蟠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丫头,又被他妹妹抢了先,只怕又要生事了。
少年默默退了一步,以免殃及池鱼。
果不其然,上赶着献殷勤,给薛蟠奉茶的小厮被薛蟠用茶杯扔了满头。
茶叶混合着碎了的被子,堆在小厮头上,湿嗒嗒的茶水伴着血丝,从小厮捂着的指缝里流出来,落在地上。
小厮一脸张皇失措,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