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新二年,五月初,文县西街。
“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已经要到谷雨时节了,竟还如此寒冷。”
薛平脸色苍白,发着抖拽着衣角的走进纸铺店内。
“是了薛哥,别看快要临近夏季了,前些天还听巡城的李宁哥说过外郊现在还有受冻死人嘞。”
李钊一边和薛掌柜接着话,顺手把柜台旁的窗户又狠狠地推了一下。
窗户吱呀一声关紧,响起了老旧木头不堪重负的声音,不过一会一阵寒风吹过窗外,又将窗户吹开了些。
“这窗户一直关不紧,风大些就吹开,今天客人不多,不算太忙,却要一直关窗也有些乏惫。”
薛平个子不高,身材却瘦削的紧,脸上的胡子不算多,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左右,是这条街一家纸画铺的掌柜。
瞅了一眼那似乎永远关不上的窗户,薛平拉开柜台前的木椅坐了下去,边把身上背袋解下边开口。
“店里的余钱也不多,修倒也麻烦,明天我从家里找个木梯将它倚上就好了”
“我就知道,薛哥你肯定会出这样的主意”
李钊没有在意薛平的话,重新回到柜台后坐下,看了一眼薛平拿到柜台上的小小布袋,疑惑着开口。
“薛哥,这是你爹给你留下的余钱吗?”
不怪乎李钊这么想,原先这家纸画铺因为是文县唯一有纸类商品卖的的铺子,生意不错,但是最近一年纸画铺的生意却是很差。
大概是因为之前的老皇帝没有预料的忽然驾崩,而先皇立下的太子也莫名其妙的追随先皇而去,
巡城司的李宁之前在巡街时跟李钊闲聊时就说起这事,说太子大抵是因为先皇逝去而忧思成疾最后郁郁而终。
李钊不敢说自己信不信,只能说是知道了,这种事情他一个纸画店的普通小厮又有什么能讨论的呢。
这也是官府最后对民间的说法,民间倒是对于此事众说纷纭,但是对于官府来说倒是无关紧要。
之后大宁王朝的京城大乱了几个月,但是文县是处于大宁王朝的边地,李钊倒是生活没有太大变化。
或许只有经常路过的商人们出入文县的人数变少这件事对于李钊的工作来说有一点影响。
因为纸画铺的生意很多都是这部分商人带来的。
不过影响终究不大,只是听偶尔几个来店里买几份纸笔的商人们讲过京城当时状况,只说当时是血海漫漫。
最后由先皇的第七子清夺下了京城上方那张高高在上席位,也就是现在的清武皇帝。
清武皇帝上位第二天便改年号为长新,同时大肆发征文笼络民间人才。
给出的理由就是先皇其实是被和大宁帝国隔着一片海洋的兴武帝国派间谍毒杀,而为此向兴武帝国宣战,所以向民间大肆招人。
这个结果李钊大概懂,大宁内部一些地方势力不满清武皇帝,而刚刚即位不久的清武皇帝没有信心能以实力镇压各地。
大宁内部有纷乱不平,清武皇帝的做法就是把帝国内部的不满转移到他国。
总之这两年内,官府积极备战,打算在三年后,也就是长新五年对兴武帝国发起一场战争。
这次国战发动的倒也不算太儿戏,因为两个帝国之间的恩怨要从如今追溯到几百年前的灵帝时期。
具体灵帝时期的纠纷如今来说具体也是说不清了,但是两国之间的民众这几百年来的相互争斗摩擦事件导致这份仇视从未变过,反而预演越烈。
总之这两年因为战争的准备,处于边地的偏远县城纸画店生意很差。
“不是,我爹死之前就给我留下这间铺子,和一座空宅,哪有什么别的钱财,这是我从家里老宅里翻到的,不少品质不错的宣纸。”
薛平推了一下那一布袋的宣纸到李钊面前,面色如常说道“你最近修炼到了瓶颈,拿着这些一品的纸练练,虽然品质在一品里不高,但是也是难得碰到。”
“就暂且权当你这下几个月的工钱吧。”
李钊打开布袋,从中抽出了一张宣纸仔细打量。
这张品质在一品范畴内的宣纸和不入品常见的宣纸粗看下去没什么区别。
李钊使用灵力覆盖双眼再看,这才看出了变化,只见这张之前看平平无奇的宣纸的周围流着一些凡眼不可见的灵气,缓缓在宣纸上飘忽出又渗入。
“确实是不错品质的一品宣纸,谢谢薛哥,这些一品宣纸都能抵我大半年的工钱了,”
李钊把那张宣纸放回布袋,将布袋从柜台上收了起来,对着薛平笑了一下,表示感谢。
不对,薛哥怎么突然要给我下几个月的工钱。
李钊忽然想到这事出乎寻常,便看向薛平开口要问询一下。
还没等李钊说出话,薛平就语气平淡的对李钊讲道:“我要去参军了,这几个月的工钱你先收着,之后纸铺就由你暂管”
薛平缓了一下,从柜台上拿起茶壶倒了一点在旁边的杯子里,抿了一大口,继续说道:“之后纸铺的收支盈利就由你自己支取,如果我之后没在回来就当是你以后的工钱了吧。”
李钊很诧异,惊疑不定的看向薛平。
“薛哥,怎么回事,突然就参军了呢”
李钊拿起茶壶又给薛平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热水,茶壶自然是没茶的只有一些烧好的热水,在这反常的天气里倒也够暖和。
“纸铺一直没什么生意,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每次回到家里看着空荡的院子也是触景生怀,总是想起父亲母亲生前的音容。”
“在家里越呆越是憋闷,官府这两年筹备战事,在文县也是发了不少征兵告示。”
“我现在灵力二阶中段,去军队里面也不是那种只能冲锋陷阵的兵卒,因为能力从小练习都和纸画有关,去军队里也是偏文书类的。”
“安全有一些保障,给的钱也不少,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而且我对兴武那边蛮子也没什么好感。”
薛平脸色依旧,一边抿着杯子里的热水,一边对李钊慢慢讲道。李钊耐心听着,也没说劝薛平,毕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什么时候走,薛哥。”
“这两天就走。”
这个话题就此终止,薛平边和李钊聊着别的琐事,眼睛边直仔仔细细的好好打量着这间不大的铺子里,好像要把这间铺子,永远记在脑海里。
薛平又在凳子上坐了一会,然后离开。
推开铺子门的,一阵冷风吹过薛平的身体,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似乎又把他那瘦削的身影显的更小。
长新二年,五月中旬,薛平彻底走了。他孤身一人倒是走的很潇洒。只有李钊一人来到县城外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