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裴身前,青铜门显现,青锈斑驳,散发古老气息。
待其推门迈步,入目是层层白玉石阶直通天际,刺破云霄,再回首时门户已关。
心神方稳,神识封锁,体内灵气再度消散一空,使其若有所思。
上一关无尽森应是考验意志,此关登天梯许是考验肉身。
而肉身并非温裴所长。
当今大荒修肉身一道,他只闻佛门之人苦修肉身,未闻其他,不禁暗道:上古修仙体系之完整,实非今时可比。
不过等到仙灵之气彻底一空,形势必然扭转,修仙一途也至尽头。
抛去杂念,温裴抬腿迈上第一阶。
等其双脚落阶,顿感一股巨力压顶,好似有人往他肩上放了一头牛,让他险些未能稳住身形退回原地。
他未曾想,仅是第一阶就如此困难,再抬头望去,一眼望不到边,险些被一片雪白迷了眼。
呼...
长吐一口浊气,他踏上了第二阶,肩膀松垮。
第三阶...第四阶...直到第十九阶。
温裴腰背弯曲,面目狰狞,后槽牙都咬碎了几颗,嘴角鲜血不断流淌,硬是以凡人之躯扛了十九牛。
意志力属实强悍,肉身也实属不堪。
咳咳...
血灌喉咙,咳嗽时伴有细微的内脏碎片喷至石阶之上,为白玉添了几笔重色。
瞬间,身形消散,意识回归。
温裴睁开双眼,带有些许无奈之色,用力抓了抓瘙痒的头皮,他正在思考破局之法。
十九阶,真是一个差到不能再差的结果,他接受不了。
起身翻找一通,他模糊记得之前有些气血类丹药,但时间已过月余,且未放在心上,一时难寻。
良久之后,在他乱扔一通下,洞内遍布杂物,终是找到了两瓶沾满灰尘的丹药。
并未确认,温裴拔开瓶塞直接倒入口中,嘴巴塞满,令其咀嚼起来都有些费劲。
咕咚...
强行吞咽下去,一股奇怪的燥热感遍布全身,他并未细想,认为是气血增加的前兆。
为避免药力流失,他连忙盘坐在地上,凝神入定,全力以赴吸收药力。
随着药效发作,温裴体内气血有增长的趋势,但更多的却是身体燥热感加剧,使其心神紊乱,迟迟不能妥善调动气血。
突然,他恍然大悟:“这是对裴的考验!裴懂了!”
就此,温裴边稳住心神,边调动气血运转,一心二用尚且不够,还欲阻挠燥热感袭击,一心三用。
直至月升而起,盘坐在地的温裴满头大汗,仍感些许燥热。
好在南柯及时救场,使其直接昏睡,不然说不定会发生何等之事。
再临十九阶时,身上压力都消了些许,让其不禁感叹气血丹功效之强,今后定会多加留神注意。
登阶,温裴直上一阶,仍感有余,再上。
直至第四十九阶,又回到了昨日的状态,面露苦涩,但他不甘。
不甘是因五十阶上有一瓷瓶。
奈何骨骼不允,发出连连惨叫,阻挠了温裴的上进心,敲响了心底的退堂鼓。
此时他脑海中仿佛有两道小人正在对话:
“试试”
“对,试试,试试就逝世”
“怕个球,这是梦里...”
“疼的不是你,就你喜欢叫”
...
“烦死了!”温裴照着脑袋来了两拳,鲜血流淌浸湿了双眼,他瞪着血目,双臂搬起一条腿放至五十阶上:“谁!都!不!能!阻!裴!成!仙!!!”
而后身体前滚,趴于石阶之上,巨力压身,压的他紧贴阶面,压的他七窍流血,压的他骨化齑粉,但仍有不甘于心,嘴唇微动:“裴...亦不能...”
这滩肉泥于第五十阶上血泊之中趴了不知多久,瓷瓶就在不远处,与他大概不过三步之距。
呼吸微弱后背略微起伏,温裴还活着,却又与死无异,可谓是苟延残喘,能挺到现在,靠的不过是心中那缕不甘。
就在这时,他全身上下仅存的骨头——头骨动了。
他抬起了头,眼眶空洞,两颗眼球也被重压挤碎。
他咧开了嘴,白牙掉落在地,他在笑。
咚!...刺啦...咚!...刺啦...
癫笑之中,温裴脑袋砸地,一下一下,拽着身体向前蠕动,他记得,瓷瓶不远。
阶面上,一条血河浮现,直至瓷瓶前。
他触到了它。
嘭!咔嚓!
一头砸落,瓷瓶应声而碎。
他张着嘴巴猛吸,将丹药混合着瓷片一股脑吞下,待全部入肚,最后一口气方才吐出,喉咙蠕动:“嗬嗬嗬...”
弥留之际,温裴也不知这种方法是否有用,此前未曾有过尝试,他仅是不甘罢了。
意识回归,睁眼,入目便是腿上的一堆碎瓷片,另有九枚黄橙橙的丹丸安静躺在其中。
温裴捡拾出九枚丹丸,拿在手中举过头顶,神色激动:“成了...成了!哈哈哈哈...”后龇牙咧嘴,拍入口中吞下。
入口即化,九枚丹丸化为九条金黄小龙,分散于温裴各处血肉之中,翻江倒海,龙息喷涌,使温裴全身血肉去芜存精,凡躯蜕变。
过了良久,温裴一口浊气长吐,满身黑泥覆盖,恶臭味自他身上散发,充斥洞内。
他不知这丹药名为何,却知功效如何,堪称宝丹。
但此时他来不及思虑这些,只想清洗一下身体换身衣服,这等臭味,饶是一向邋遢的温裴也顶不住。
须臾,随便找了身衣物,温裴直奔雪地,脱光后一头扎进,白雪变黑雪。
连换了七处,八个由深到浅的天然澡池横生,方才将温裴洗了个干净。
待其穿戴整齐,崭新的温裴于骄阳照耀、寒风凌冽之际,立于雪地之上,一袭不合身的黑色长袍遮手拖地,乌黑锃亮的浓密长发散落至大腿处,白净稚嫩吹弹可破的脸蛋透着粉嘟嘟的光彩,看上去就是一邻家少年,可爱、无害、好骗、乖巧......总之,不会让人联想到疯癫。
他一手撕去一边长袖,露出半条小臂,抬手掐算着什么。
须臾,俏脸变换,桃花盛开,白牙显露:“时机已至!”
怎料,刚迈一步,便被长袍绊倒在地。
呸呸呸...
边吐口中白雪,边爬起身,撕去多余衣摆,两截白嫩小腿露出,光着脚向山洞跑去。
回到洞内,温裴双手各持一把长剑,再次跑出山洞。
直至正午,方才背着一个巨大的木桶回归,直径三米的洞口正正好好一丝不差,能让其进入,两把长剑不翼而飞。
将土盆扔至一旁,木桶放至深洞之上,灵气催出地心之火烧化了桶内冰雪,温裴先是将那具虎尸扔入其中,而后是谢应平的剩余零部件、一男一女、青莲......
洞内物品正在逐渐消失,木桶内水位却在不断上升,待温裴再度掐指一算后,拿出几瓶丹药倒入口中,脱光衣物一跃跳入木桶之中。
残缺仙法炼天运转,这次,温裴连同自己一起炼了,他想试试。
灵气一分为三,一份支撑地心之火,一份运用炼药法炼制金水,一份运转炼天炼化自身。
金水将温裴一口吞下,一道旋涡于水面浮现,隐约能见温裴盘坐于桶底。
良久之后,木桶内只余一尊金身盘坐,桶底地心之火也早已停息。
咔嚓...
金身逐渐开裂掉落,显露出温裴闭目身影,长发浮空,如神如魔。
与此同时,温裴之身形渐渐浮空,自行飞出山洞,上升,直至云霄。
瞬间,天地变色,阴云密布,道道紫雷于阴云中翻腾,雷劫已至!
轰隆隆!
一道裂天之劫雷乍现,劈在温裴身上,令其眉头微皱,但仍未苏醒。
而后,接连八道劫雷连连劈下,声势浩大,一道比一道更为粗壮,但却好似对其造不成伤害一般,仍然仅是眉头微皱。
九道劫雷之下,温裴丹田内茫茫苍海倒流,汇集于丹田上空,一颗金丹由小到大逐渐形成。
直到海水干涸,一颗硕大的紫金丹横空而立,其上有九道云纹显现,吐出道道紫金之气,溢满丹田,恍若仙境。
突然,阴云消散,天降异象,煌煌大日照耀之下,却有一轮日月升空,映得温裴半边为白半边为黑,身后一半大日横空,众仙、瑶界之影于大日之下审视他之背影,另一半明月当空,众凡、人间之影于明月之下注视他之背影,座下亦现一朵青莲将其托住,三花聚顶,身披彩霞,神威如狱。
天地分上下,日月照古今。生死有轮回,阴阳逆仙凡!
金丹成,异象生,天起雷声恭贺,鸟衔百花而来,温裴闭目踏空,脚下步步生莲,回至洞内方睁目,不知此前身后事。
黑袍归身,温裴面色平静,未见往日癫狂,实乃怪事。
许是步入金丹,治好了他的病?又或者是...
与此同时,大荒各地,诸多大能、妖孽有感,纷纷望向北地,许是郁气藏于胸。
有一身着帝袍的威严男子,如此说道:“短短一载,又见异象,不知是好是坏,哎...”
有一云端抿茶的慈眉老者,如此说道:“啧,小心呐...”
有一身披红袍的妖媚女子,如此说道:“奴家心痒,就是不知是男是女...”
有一抚琴弹奏的温雅男子,如此说道:“难,难,难...”
有一手持长剑的英武少女,如此说道:“愿能与你一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