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在清晨阳光的轻抚下醒了过来,“温府的床褥果然舒服,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生的觉了。”
我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虽然隐约还能感觉到头部有些许痛感,不过感觉倒不明显,想来也是温家医术有方,许是那温实初也开了些方子让嬷嬷喂我服下了。我四处寻找了一番,看不见嬷嬷的身影。
不过片刻嬷嬷端着水进来了,看我已经坐起,急忙放下打来的水,一路跑到我的床榻前,抓着我的手说道:“姑娘,你可算醒了,可还有些不适?你可是让老奴急坏了,我我差点就没办法跟老爷交代了。”嬷嬷两眼一红。这倒也不是嬷嬷的错,我安慰道:“嬷嬷,我无妨的,想来是身子弱,昨日着了风,劳累过度所致罢了。这件事也不便与爹爹提起了,你只当没发生过好了。”
嬷嬷用袖口擦了擦眼泪,说道:“好,好,都依你。姑娘也起来梳洗吧?那温府大人与公子在等候一起用午膳呢。”嬷嬷端来了水,为我梳洗换装。因着要见那温实初的父亲,我便简单画了眉,少擦了些粉,至于香粉、胭脂则是一概不用。不曾敢浓妆艳抹,也不敢面装太素。想来那温家世家行医自然多是注重涵养之人,初见面只要不太过妖艳,端庄中带一些俏皮便好。
“嬷嬷,你瞧我今日的打扮如何。”我看着铜镜中在我身后为我梳发的嬷嬷问道。
“老奴不懂这些,只瞧着姑娘今日妆容太过素净,更显着面容憔悴了。”嬷嬷如实说道。我笑了笑,又将身上的金饰尽数取下,只留下了一只玉镯作点缀。嬷嬷当然不懂我的别有心裁,我只教她取来香盒,迅速的调了一味香。
调制香料是安陵容那已过世的母亲留给她最珍贵的物件之一了。而我发现这些信息,也正是昨日晕倒之后,在梦中逐渐与这一世的安陵容同步记忆所发觉的。所谓香料,是世人对感觉器官开发所寻出的一些道理,闻花有香,闻蜜有甜,闻水有甘,闻药有苦。香气从口鼻入,经肺而散发至全身,香过心经则静,甜入嘴口则润,甘入心脾则沁,苦入肝胆则明。安陵容的母亲一生飘摇并不安稳,自幼从艺为乐师、舞娘,直至遇到安比槐方解脱,可安比槐经商心切,安母为之操劳,迷了眼,弯了腰,待安家兴业后,还未来得及享受这世间的美好,便撒手人寰。也或许正是安母经历太多人世苦痛,感彻超然,才将这制香之术从感象带入心象。感象之香料,仅停于香气表面,发乎香止乎于气。而心象之香料,发乎于香止乎于心,入心则影响心性。换言之,安母制香可在无形之中影响闻香人的行为。
而我今日所调之香,以梨木香末作基底,取茉莉花粉增香,又添少许白术,研和令匀后,置于沸水上蒸馏片刻,香气逐渐挥发开来。我让嬷嬷取了我的外衣在香气周围荡上一荡,让衣衫尽处充盈着香气。
如此这般费劲周折,见温父的准备已是十分万全。嬷嬷服侍我穿戴齐整后,便陪我一同前往温家主府。
我和嬷嬷到时温父与温实初已然端坐好,我放慢脚步,调整神态。一步一步朝着厅堂走去,也得了香气的缘故,随着微风袭来,可谓步步生香,香气幽微经久不散。我跨过门槛,还未等温父与温实初开口,便双膝而跪,端端正正的行了叩拜礼。“小女安陵容,见过温伯父。”随后又向着温实初的方向作揖道,“小女安陵容谢温公子救命之恩。”
端坐在厅堂之上的温父有些诧异,许是没曾想到我会行如此大礼,原本严肃的神情此刻道也松动开来,急忙从座位上起身扶起我,说道:“容儿不必如此多礼,我温家本是医学世家,救死扶伤为基本之道,看你气色见好我便也放心了。先一起用早膳吧。”
我随温父移步到侧厅,侧厅中央有一紫檀桌,饭菜均已备好。入座后,我原本以为温父会继续问些关于我的问题,但温父并无任何开口的迹象,我便安心用膳了。
片刻后,温父便急着行医坐诊而先行离去了,只留我和温实初两人。暂时没了拘谨之感后,我便开始放肆的干饭了。早饭虽算不上丰盛华丽,搭配却十分错落有致。桌边的一小笼蒸屉中摆的是桂花糕,当中的四方红盘放的是下粥小菜,一荤一素错落叠放,有鸭蛋、脆胡丁、鸡丝银耳、闷油青,饿了一整晚的我自然是抵挡不了这美食的诱惑,左手鸭蛋、右手桂花糕,一边还吆喝着嬷嬷帮我夹一些鸡丝银耳放在嘴里。
看我吃得如此美味,温实初笑了开来,调侃道:“不想容妹妹这样矫小的人,肚子倒挺能装。”我回道,“小女子唯美食不可辜负。”温实初笑得更开心了,“有趣有趣。慢慢吃不急,若是容妹妹身体还得当,我稍后便带你去京味斋吃上一吃,那里的糕点可是京城一绝。”“一言为定!放心,我肚子准能装得下。”
用过膳后,温实初带我先去了衡医阁,温父正端坐其中为百姓问诊。见人多,我并未前去打扰温父,只趁着问诊的间隙中向温父问好。温实初在医阁中抓了几味药,又在后屋用砂锅煎后让我服下。
温家人虽然有些性情古怪,可在涉及行医相关的事时却容不得半点疏忽,或许这便是作为医者的职责所在吧。看我端坐的出神,温实初便问道:“可是身子有不适?”“并没有,只是药有些苦,想一些事情来冲淡这苦味。”我回道。“良药苦口。待晚些时候我请父亲为你把把脉,再开些补养身子的药方。”
我在想,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与这温实初相处?若只是暧昧,终究瞒不过温父。可若想长期借住于温家又该有个名头?不知那温父介不介意温实初多个远房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