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没有还原者的声音。
他感觉倦乏,打算闭眼小憩一会。朦胧中,山间土路上,驶过五辆厢式马车,车厢宽大,装饰豪华。车厢内的乘客均是十几岁的少年。
他们大多保持沉默,眼神盯着窗外。一位头发过耳,衣着普通,脸庞瘦消,眼神忧郁的少年,双手搂着一只布袋,盯着自己的鞋。
马车转过山口,停在两扇高大的铁门前,门上绘着金色的三叶草标志,所有孩子下车,依次排队,由老师引导,走向各自的宿舍。
接着,多姿多彩的校园生活象电影快进一样,纷至又飘远,教室,宿舍,食堂,图书馆;老师,同学,校友;课本,笔记,黑板......这群少年从陌生变得熟悉,由不苟言笑变得无话不说。他们无忧无虑,欢笑打闹。渐渐的这群少年变成英俊青年。
我的学校记忆?乔纳斯睁眼,那个腼腆的少年十分面熟,在哪见过?
他起身,在原地踱步,再次看到镜子,镜中的灵魂已完全恢复,又散发出健康活泼的光润气息。“嗯”,他表示满意。“嗯?”他再次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除了灵魂,记忆里长发腼腆少年不就是自己小时候吗?
我恢复了学校里的记忆,他快速检索头脑里的每一个人,死党斯特兰,爱哭的同桌杰克,少年老成的班长哈兰德,威严又慈祥的老师巴顿,苛刻到变态的女教导处长科林达,以及每年只能在开学典礼上见到一面的院长戈里西斯。
戈里西斯?他是特设学院的院长!!!
乔纳斯回想着脑中的画面,再对比阿伦通缉令上那个人的画面,果然从外貌上看是同一个人,不同的是,他在校园内戴着眼镜。院长潜逃,学生失踪,这学校。
他不是宗教行政官员吗?
看看记忆中有没有叫做乔治·克里弗的学生,他把能想到的面孔,逐一过一遍脑子,头脑中认识的人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提起这个名字,也没有对应的面孔出现。
可能是我不认识他,也可能是忘记了,现在他对自己完全没自信。
也许我真该回学校一趟,不只是为了完成调查任务,更应该看看自己的同学和老师。感谢老师巴顿先生对自己的关心,也要感谢斯特兰那个家伙,顺便问一下他怀表想怎么处理。
这个家伙一贯顽劣,经常在课堂上睡觉,还打呼噜说梦话,被巴顿先生称作粪土之才。
嗯,如果有时间明天就去。对了,明天还要去零号联络处,今天得早点休息。
“还原者,晚餐结束了吗?”
没有回答。
咦,这么久还没吃完,还是真生气了?不想理我。
“还原者,你真生气了吗?你再不理我,我就走了。”
依旧没有声音,它起身。向空间深处走,目力所及处,上下左右全是银色的镜子,左面镜子里映着右侧镜子,右侧镜子里又有映着左侧镜子,以及对面镜子里面的影子,右侧亦然。层层叠叠,无穷无尽,无限延伸,直至看不清,无处不在的反射影像搞得他头晕,他想起小时候拿两面镜子对照的游戏。
他继续向前走,前面镜中的人也向自己以同样速度和步伐向他走来,是影像。然而过一会,他发现一个问题,和影像对向而行,很快应该交汇才对,现在自己无论走多长时间,那影像始终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觉得越过了一面镜子,又进入下一面,无穷无尽。他又转身向回走,同时扭头观看,虽然背向远离,然而镜中影像并未如期缩小,这里的空间仿佛无限大。到处都是影像和镜子,快要迷路了。
他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还原者,我真走了。”
还是没回音,他犹豫一下,起身跃出铜镜。这次没有踉跄跌倒的狼狈,只是如同做了一次立定跳远,落地稍有不稳。
“还好不是脸或者屁股着地,以免被他嘲笑。”
他摘下飘在空中的铜镜合上,放在枕头旁,将口袋中的枪和子弹取出,放在桌上。烛光下,崭新的左轮手枪被蒙上了一层金色光泽,闪闪发光的黄铜子弹小巧可爱。
“啪”,甩开手枪转轮,露出弹巢上六个黑洞洞的孔,他取出六枚子弹,依次塞进弹巢。“啪”,合上转轮,右手握枪,手臂伸直,回想着游戏中的射击姿势,瞄向墙上挂着的帽子。
十秒钟后,他又甩开弹巢,将子弹一一取出,再次合上转轮。继续对准帽子,扣动扳机,“啪”,“啪”,“啪”......体会着击发的感觉。练习过十几次后,手腕开始酸痛,他放下枪。抖抖手腕,手枪和鼠标键盘的感觉天壤之别。
前世大学军训时有射击科目。然而当时只教了基本动作,并没有实弹射击,而且当时配发的是老式步枪,他感觉奇重无比,加之军训累的无可无不可的,只想早点结束,哪有心思听教官讲解。
哪知现在竟然能用到这项技能,只能向阿伦请教了。
休息几分钟,他又练习了几轮,到最后连上臂肌肉也酸痛,他停手,又将弹巢塞满子弹放进枪套。回身躺到枕上,心中回想着阿伦讲的遭遇战射击要领。回忆了两遍,上下眼皮互相挑衅,他翻个身,蹬掉鞋子,合衣而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梦中醒来。窗外有两个光点,他定定神,不是星星。那光点来自正对窗户的一棵高大树木,树的一面被燃气路灯照亮,另一面隐藏在黑暗中。他忽然明白,那埋伏在枝叶中两个幽绿的光点,是一双眼睛。
有人监视我?他不动声色注视了一会,发觉那确实是一双眼睛。联想到僵狗,他开始紧张。向后伸手摸起手枪,轻轻从枪套里抽出,握在胸前。
“还原者,对面树上好像有东西监视我们。”
没有声音。
“还原者,你睡着了吗?”
真生气了?这家伙靠不住啊,自己吹嘘得强大无比,遇见狗吓得半死,现在又装睡,真不能指望它太多。
想到此,他身体打滚,连人带枪落到窗前地上。蹲在窗台下慢慢挪动,退到窗户左侧墙后,用窗帘掩护身体,向外窥探。那两个亮点一动不动,就这样四只眼睛隔着玻璃远远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