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计划,卢卡尔留在了巴黎,居住在尼尔灵商会的沙龙高层套房内。
会长卡曼虽然初次见面说错了话,给卢卡尔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但无疑此人是有能力的,他清楚卢卡尔这种贵族想要的是什么
第一,享受。
第二,虚荣。
第三,权力。
虚荣和权力并不冲突。
每天商会的沙龙都会邀请一批城邦中有权有势的老派商人。
由玻璃制造商联合组建的商会,经营着数家巴黎有名的高级沙龙会所。
现在玻璃生意不好做,会所的收入成为了商会的主要经济来源。
当然如果卢卡尔愿意再多定做一些大型玻璃舱,说不定又能振兴巴黎的玻璃生意。
几千金币看似不多,但卡捷琳支付的都是实打实的现金,这在流行用“声望”赊账的巴黎来说,是一笔实打实的巨款现金流。
声望,是流通在巴黎内的一种特殊货币,小到开一个水果铺子,大到举办占地百平方的工厂都需要这个货币。
卢卡尔之前想在巴黎内部建立骑士团,也要用到这种特殊货币。
对卢卡尔这种外人来说,获得声望的方式只能是花钱买,十万金币一分,昂贵到难以置信,明摆着是劝退那些企图插手城邦事务的外来贵族。
可对巴黎本地人来说,声望却不是多难获得的东西。
有点像是前世银行的“信用”。
巴黎出身的人多少都要和银行打交道,城邦依赖银行建立户籍体系,每个人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都能从金钱往来上略知一二。
再加上城市议会神秘莫测的监督手段,城邦的几个主要银行每个季度都会给予成年市民相应的声望。
人际关系好,生意红火,欠债还钱......做好事便多得声望。
反之则扣除。
声望除了是建立企业或者小本生意时必须跟银行支付的货币,更直接的好处则体现在企业之间的往来。
比如赊账。
像是尼尔灵商会这些玻璃商做生意,一般前期能获得20%-30%的订金,需要自己垫付材料钱,等东西做好了交出去,才有可能拿到尾款。
如果甲方的声望达标,超过银行给出的这笔生意的声望预估值,它便可不支付任何订金直接下单,尼尔灵商会必须接受,全程垫付,而且得保质保量地按时完成。
如若不接,或者消极怠工,就会被城市银行扣除声望。
这对大企业,尤其是老牌企业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事情。
老牌企业的含金量,全在超高额的声望上。
维持高额的声望,在生意红火,城邦蒸蒸日上的时候,毋庸置疑是妖艳的吸金树。
但在生意遇冷,必须做出各种艰难决定,甚至得主动制造烂账、平账的时候,却是一块沉重的负担。
为了维持企业暂时的经营状况,损耗花了巨大代价建立起来的声望,得不偿失,未来也绝对讨不到好。
可一味顾及声望,企业又会面临倒闭的风险。
实在是进退两难。
卢卡尔他这几天仔细研究了巴黎以银行治理城邦的方式,受到了很多启发。
如果以后自己领地也发展到如此富裕的地步,可以取其精华,建立适合自己领地的新制度。
又是一场莺歌燕舞的宴会。
这次来的各大商人都是陶瓷器行业的巨头,在整个邵科郡都有一定影响力。
霍伊兰德作为资源地产丰富的领地,海伍德家族倒台之后,新上台的卢卡尔还没有和新的商人家族进行深度绑定,正是各大商人家族炙手可热的合作伙伴。
只是这个合作伙伴名声不太好,大家还不熟悉。
听说他把海伍德家族,玛丽恩堡议员的千金,他的后母,拔了皮挂在城墙上?
大家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找死的。
这年轻贵族到底疯没封,在没摸透,这些大商人自然不会轻易下场,都想着先让别人下场试试水深浅。
穿着雍容华贵的贵族服饰,绞尽脑汁把卡捷琳一个月时间教自己的贵族礼仪统统用上。
卢卡尔筋疲力竭地躺倒在沙发上,开始自我逃避。
他想着巴黎的声望制度,想着这座城市的内部规划,模样像极了动物的五脏六腑。
肝脏,隔膜,胆囊......还有好几个胃。
羊?
不。
更像是一头牛的内脏。
这样的划分有什么意义?
有很多自由城邦都是建立在古遗迹上的,是原本的古遗迹就是这种规划吗?
还是说吸血鬼......
“你看到他穿得那副鬼样子没有?像上个世纪的人穿的。”
“哈哈,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了,你也不想被剥皮吧。”
“你笑了,剥皮男爵肯定也不会放过你,我就勉为其难当你的苦命鸳鸯吧。”
“你说的都什么话......”
什么动静?
卢卡尔猛得直起身体环顾四周,他轻易定位了说话的两人。
是两个半躺在厅堂另一侧沙发上,喝酒聊天的男女,他们缠绵在一起,看起来马上就要去二楼的房间快活了。
卢卡尔现在算是一个削弱版的一级骑士,神秘钉子留下的肉体创伤,就连能复活死人的圆环也无法治愈。
他的感悟还没有敏锐到能听到三十米外其他人的说话声。
自己又不懂唇语,那这些谈话是从哪里传来的?
幻觉?
缠绵的男女,女人注意到了卢卡尔紧紧盯着他们的眼神,两人做贼心虚,脸色一白,立刻匆匆离场。
不是幻觉?
是什么法术吗,还是魔导书的新功能?
在脑海中翻了翻《巫种》。
因为持续开启领域的原因,不能访问其他魔导书,那只能是《巫种》赋予了自己新的能力。
可翻了翻,除了还没有解锁的法术模型【失控推演】,实在没有和刚才自己读心一般的能力,有挂钩的法术。
没等卢卡尔搞清楚怎么回事,又来了。
“你们不知道了吧,邵科郡这边的贵族基本都是打仗上位的暴发户,没什么底蕴,会有那么奇葩的装束,全都是在拙劣地模仿翠玲珑的时尚!”
“不愧是从首都来的豪门,就是有见识。”
“得了吧,首都来的又怎么样,你敢对那个小男爵当面说这种话吗?”
“哈哈,兄台说笑了,我可不想跟弑亲者扯上什么关系,谁知道那一天,他就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揭竿而起把他推翻了呢。”
“他不是把自己家人都杀完了吗?”
“那就是掀棺而起。”
“哈哈哈......”
嘲弄,恶意。
这些表面对自己毕恭毕敬,溜须拍马的商人们,背地里都瞧不上他。
卢卡尔捂住耳朵,闭眼,却无法阻止这些声音进入他的脑中。
心中的痛点被一戳再戳。
肌肉紧绷,呼吸急促。
血洗沙龙的暴力冲动,阴魂不散地从他心中再度升起。
“冷静,卢卡尔,冷静。”
他大吼了出来,压过了脑子里的所有声音。
整个厅堂一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闭上嘴,看向他。
安纳金和维鲁德两名骑士,两三下放倒了门口互相耀武扬威的保镖,血染了一地。
他们闯进厅堂内,粗暴地挡在面前的人推开。
“出什么事了,卢卡尔少爷。”安纳金蹲下,担忧地问。
“没事,只是我......我脑子比较乱。”
当两位骑士扶着卢卡尔出去之后,诗人斯卡蒂赶紧上来活跃气氛。
“抱歉各位,卢卡尔男爵身体不舒服,别让这个小插曲扰了大家的兴子,我给大家表演个魔术。”
他说着拿出鲁特琴,祭出看门绝技,光亮术。
一个个色彩艳丽的小球漂浮在空中,舒缓的音乐在厅堂中响起,安抚了不少人惊惧的心情。
“我可以用源力帮您看看。”
“不用了,小毛病而已。”
对安纳金和亚瑟两位骑士拥有的无形之力,卢卡尔知之甚少,只道是一种既可以作为武力,也可以影响心灵的力量。
而且卢卡尔作为巫师,对其没有特殊感觉,骑士跟法师和吸血鬼不一样,不是巫师的克制对象。
对未知的力量,卢卡尔持警惕态度,不让其轻易触碰自己。
独自回到房间内休息。
卢卡尔盘坐在柔软的水床上,开始学着前世道士的方式,开始静心冥想。
剧痛。
不想还好,一想就坏事了。
记忆。
来自魔导书融合后的错乱记忆再度涌现,开始撕裂卢卡尔的认知。
他在床上抽搐起来,像一条脱离水的鱼。
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画面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能感觉到,闻到,触摸到画面中的一切。
其中一个画面的闪回频率最高,反复在卢卡尔脑海中出现。
画面中,卢卡尔是一位穿着蓝色衣服,戴着高礼帽地疲惫男人,看起来四十有余。
他坐在一张位于千米高空的王座上,静静地看着下方照亮夜空的火光。
“我付出了一生,战胜了这个时代每一个出现的天灾。”
“最终,那些被我拯救的人却视我为必须除掉的邪魔,他们毁了我建立起来的王朝,将我分尸,以为我死了,接着又开始彼此残杀争夺我的遗产,希望能成为下一个我。”
“可怜虫们啊......”
“我不怪这些土著的倒戈,也不厌恶他们的贪婪,时代局限性,仅此而已。”
“只有一个人,那个自诩正义使者的人,她偷走了我应当获得的报酬,
我将永生永世唾弃她,鄙视她,追猎她。”
“即使是死后,我扭曲的造物也会.......”
咚咚咚!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拉回了卢卡尔的思绪。
他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意识到自己口渴男人,大半个被褥都已经湿透了。
自己貌似很容易流汗。
虚弱地打开门,门外来客是斯卡蒂。
“我身体不舒服,没事别打扰......”
斯卡蒂迫不及待地拿出一份用银色火漆烙印的信件交给卢卡尔。
“男爵大人,您之前不是想要找地方去见识一下引进的魔导器吗?我刚才讨一位先生开心,为您获得了邀请函,城市议员私下举办的魔导器展览,再有钱也搞不到这个东西呢!”
呦吼?
看着自己手中烙印着城邦议会徽章的信件。
看来自己带这个斯卡蒂过来,是带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