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路卡利亚魔法学院。
布拉奇面色复杂地看着学院外那些古怪晃动的黑影。
这些黑影频繁在城邦其他魔法机构内出没，将一个个法师学徒或者学有所成的大师，统统抓上囚车。
他背后，老法师伊尔明斯克在检验着几个学生的魔药学作业。
“配比有问题，回去重新炼制。”
“材料也都搞错了，不用心也要有个限度，你再这个成绩下个季度被退学可怪不了老师我。”
“嗯......这瓶魔药完美，还对配方进行了精简，谁的魔药？”
老法师拿上一瓶姜黄色魔药在手里晃了晃，台下的学徒们噤若寒蝉，没有人承认。
“徒弟？这瓶魔药是你炼制的吗？”
布拉奇一惊，回过头对上白胡子法师笑眯眯的眼睛。
“对不起老师，我走神了，这瓶魔药是我炼制的。”
看出了自己这位天才徒弟的心神不宁，伊尔明斯克挥手打发了其他人。
“下周我要提交魔药学的成绩，其他人就不改了，几个做得太差的赶紧补一份上来。”
众人走后，老法师坐在讲台上，布拉奇盘腿坐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你不要怕，我们学院是天空城在普罗旺斯帝国的分校，和这座城市其他‘魔法大学’不一样。”
“这座城市的幺蛾子跟我们无关。”
布拉奇低头问：“可老师，难道我们就不能做点什么吗？您也是个好人，难道就任由其他法师遭受迫害？”
伊尔明斯克摸着自己的胡子，抬眼看向天花板上各色的星象图。
三个圆环包裹着无垠的夜空。
“徒弟啊，你入学的第一天我就教你的规矩，你说给我听听。”
“等价交换，魔法的世界最底层的规矩就是等价交换，一切所得必有付出，越强大的法术意味着要支付更为昂贵的代价。”
老法师点点头。
“没错，施法者一路是注定艰难的天坎，智力、气运、财富缺一不可，将自己的一生作为代价投入业火，才能得到魔法的青睐。
哪怕是你这样的天才，现在可否施展出小火苗那样最基础的法术？”
布拉奇竖起一根手指，脑中开始浮现最基础的法术模型，一心二用嘴中念咒，哪怕是已经没日没夜地练习了几千次，他的手指也仅仅是红了一下，冒了点火星而已，没有任何火焰出现。
“抱歉老师，我学艺不精。”
“哪里来学艺不精，你不足二十岁吧？二十岁之前能够施展小火苗就已经是人中翘楚，哪怕是古往今来的绝顶天才，要达到释放0级法术登堂入室的水平也得熬到五十岁。”
是这样吗？
布拉奇疑惑地翘起眉头。
先不提卢卡尔那样的巫师，就是城邦中那些咋咋呼呼的法师们，不少二十岁左右就能施展0级法术、1级法术的人，可是一抓一大把。
唰！
厚重的幕布遮住窗户，一道道深蓝色的立场墙壁，将整个教室封闭了起来，保证不会有任何信息传递出去。
老法师站起身，只见一个虚影显示在布拉奇面前。
虚影中显示着一本书。
“老师，这是......”
“魔导书，”老人的声音格外严肃，“一种能给予使用者强大法术力量的道具。”
“不需要支付任何代价，持有者轻易就能踏足传奇大法师的境界，使用足以覆灭一整个国家的非人法术。”
布拉奇愣了一下不知道老师伊尔明斯克为什么会突然提到魔导书，但他立刻醒悟过来，惊讶道：“难道城中的那些人都持有魔导书。”
伊尔明斯克点点头，欣慰地看着自己这个异常聪慧的天才弟子。
“你猜的不对，但是很接近了。”
“这座城市中数量异常庞大的法师，还有他们为什么不学无术也能使用出强大的法术，经过我和其他几个高阶法师的检验已经有了结论，正是魔导书给予了他们与自身实力不匹配的力量。”
“有魔导书持有者正在这个城邦中大肆制造法师，这些生造法师得到力量之后又把浮夸的物质冲昏了头脑，我们根本无法与之沟通，推测幕后主使的意图。”
“对法师来说，最昂贵的代价就是没有代价，现在看来这些施法者到底还是迎来了清算的时候。”
布拉奇眉头紧皱，站起身开始在教室中来回踱步。
“有势力要在这里豢养法师，那为什么又要允许老师你们这些正统的法师势力介入其中？”
“魔导书如果如此强力，为什么老师你们不去争抢？”
老法师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子，他盘腿坐到地上抬头看着布拉奇道：
“等价交换。”
“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愿意给出好处，给出资源邀请我们来，我们就来了。
至于这座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不侵犯我们的利益，自然跟我们无关，他们没跟我们达成任何契约。
其他法师也好普通人也好，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换，我们为什么要管。
魔导书的话，等你以后登台入室了以后，可以整一两本玩玩，自然知道这种东西的恶毒之处所在，但现在听老师一言，
绝对，绝对，不要沾染上那种侵蚀人性，腐朽灵魂的东西。
世界上最昂贵的代价，就是没有代价。”
布拉奇看着自己老师银灰色的眸子，他愣住了，在老人深邃的眼眸中他品尝到了刻苦铭心的悲伤。
......
......
血骑士们撕开阵线后，双手各持一把锯肉刀的怪人们疯了一样地冲入阵型缺口。
将近四百人组成的方形阵被分割成几块。
骑士们纷纷被潜藏在异种军团中的巨嘴怪物纠缠住，无法将灌入阵线的敌人赶出去。
“该死的贱民，就不该让这些废物上战场，都背水一战了还想着跑......”
赫克托暗骂一句，随后果断指挥自己的士兵放弃了右翼已经溃散的镇民势力，开始充足自己的阵型。
“你们几个卢卡尔的骑士，如果不想死就赶紧靠过来。”
巴格尼一行人一路上也是历经万难过来，每个人都积累了战斗经验，并非当初演练场上只知道使用蛮力的骑士。
逼退了两只细瘦的畸形怪物，巴格尼大喝一声：“随我来！”
众骑士放弃了混乱的民兵，朝着赫克托所在的阵型移动而去。
“吁！”
马蹄声，随后两名全副武装的血骑士毫无不留情地踩碎自己人，向着众骑士冲锋而去。
危险的气息和死亡的预兆，像是跗骨之蛆，瞬间让巴格尼等人心悸得几乎无法动弹。
那是动物遇到天敌的感觉。
就在两名血骑士开始加速的时候，藏在人群中的安娜从他们的视觉死角突然暴起、发力。
她没有使用无形的源力，仅仅依靠纯粹的技巧和力量，转瞬间徒手便将一名骑士枭首。
手中利剑飞出，贯穿另一名血骑士胸膛，两名血骑士全部跌下马去。
他们能被杀死！
众人士气一振，继续朝着赫克托等人的方阵突围而去。
“不要跑！不想死的跟在我们身后组成方阵！”
带着几个勉强还保有理智的镇民，巴格尼等人终于被接入了赫克托的军阵内。
巴格尼左右环顾没看到安娜。
他再回头的时候，看到之前那个被枭首的无头骑士，拿着尖锐狭长的骑枪，已经将独眼的女骑士捅了个对穿。
他像是杀死天行者一样，将安娜举到空中，任由她的内脏泼洒自己全身。
“不如之前那位好吃，但也是不可多得美味。”
另一边血骑士，将他的头重新接上身体，后者正了正脖子评价道。
刚刚燃起的希望，被狠狠地剿灭。
所有人都手脚发凉，死凉。
这些鬼东西到底是什么？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杀死他们？
......
战局后半段，人类的军阵被来回撕裂几番，人数锐减到两百人。
他们不得不退守到废墟之中，靠着狭窄的地形以一战多，减少人数劣势。
这样的策略正中血族的下怀，他们不知疲倦，嗜杀无比的血奴战帮最擅长这样的绞肉战。
八个血骑士们骑着亡灵马安静地看着人类一个个被肢解，废墟一块块被力量恐怖的血胎彻底肃清。
人类绝望的味道肉眼可见，他们殊死一搏却又满是惊恐的惊叫，味道格外甜美。
令血族们食指大动。
一场迟到了百年时间的盛宴，即将开幕。
大啖之时，已.......
光粒子。
数量众多，足以照耀一方黑暗的光粒子汇聚在战场外围。
一颗巨大的滚石在山头成形，随后毒龙般的大火盘绕其上，直径超过五米的滚石朝着异种军团袭来，热浪滚滚来袭。
血骑士们立刻避开，但是那些双眼通红没有理智可言的怪人们却拥挤在原地，被燃烧着地狱烈焰的巨石碾压成碎片。
仅仅一下攻击，便让异种战团减员数百人。
“巫师？”
一个血骑士惊惧道。
为首的少年立刻呵斥一句。
“大呼小叫什么，那么显眼的光粒子没看到吗？几个从羊圈里漏出来的法师而已。”
另一起血骑士低声道：
“少主，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法师单独出现在霍伊兰德外？恐怕他们背后......”
此话戳中了少年的软肋，他踟蹰的时候，山头又开始聚集起大量的光粒子。
调转码头，血族少主发出了信号。
“撤退，之后慢慢处理掉他们，不信找不到那个卢卡尔。”
当畸形生物如利刃般的四肢即将贯穿赫克托喉咙的前一刻，那长着螺旋巨口的生物僵住了，随后化为红影迅速消失在他眼前。
起身看去，废墟的缺口之外，血族大军开始快速退去，几个血骑士已经不见了踪影。
浓稠的黑夜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破开了一道口子，有黯淡的阳光泼洒进了人世。
终于，又活过了一夜。
战场上，被拦腰斩断的安纳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生命力顽强的骑士即使伤到了这个地步，也还能支撑许久。
一个熟悉的人跑到了他的面前。
“安纳金？卢卡尔大人呢？”
宽额头的少年悲痛地看着骑士。
“布拉.....奇.......”
骑士艰难地指了指山谷的方向，耗光了所有的力气。
另一边，仅存的避难所为，教会的圣骑士正跟一群穿着法袍的人对峙。
双方面色不善，火药味十足。
这些圣骑士自诩最后的防线，之前战斗几乎没有出力，此时实力最完好，在场没有人敢反对他们。
“是我们救了你们，你们什么态度？”
“魔鬼的走狗，你的脑袋还挂在脖子上，就已经是我大发慈悲。”
“够了，放他们进去休息。”
疲惫的赫克托在几个士兵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你们几个审判庭的人，在异种出现的时候龟缩在后面，我想拉兹审判官绝对不会想自己手底下出现这种人。”
此言一出，顿时拿捏了几个圣骑士命脉。
他们咬牙放下手中刀剑，在几个法师讥讽的目光下让出了道路。
将重伤的安娜和天行者从战场上安置回来，赶来救场的布拉奇法师团，无疑是一支强大的生力军。
“这群巴黎的血族真是疯了，敢公然出动那么大力气来剿灭我们，这里不能再待下去，我们必须马上撤离，把这件事上报给我父亲和其他贵族。”
赫克托低沉道。
“他们是来找卢卡尔的，我不能就这么走。”
巴格尼立刻否决。
赫克托瞪了他一眼。
“那你想怎么办？留在这里等死，还是引狼入室去找卢卡尔？对方想逼问我们就说明不清楚卢卡尔的下落，我们赶紧撤走不给他任何机会，才是保证卢卡尔安全的最佳选择。”
巴格尼沉默了，赫克托这番话有道理。
这时候带领法师团前来的布拉奇，突然开口道：
“打扰各位，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本人布拉奇，和安纳金骑士一样，是卢卡尔大人从墨索尔招揽过来的人。”
“我劝各位最好还是打消撤退的念头。”
赫克托皱眉看向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年。
显然不管他怎么说，年轻的贵族是铁了要走的心。
但布拉奇下一句话彻底打消了贵族撤退的念头。
“实不相瞒，我们也是来逃难寻求卢卡尔大人庇护的。”少年说着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众法师。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这些法师五官手脚多有残疾，还有许多人半个身体的皮肤如同木炭一般焦黑坚硬，极其瘆人。
“从霍伊兰德方向和巴黎方向，有巫师的猎团在搜捕我们，我很确定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格杀勿论，就算您是贵族，恐怕身份也没到能让他们忌惮的程度吧？”
赫克托咬牙，没错，真有身份的贵族是绝对不会陷入他现在这样的窘境。
他现在的生死可有可无，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这个少年看起来年轻，但头脑清晰不可小觑。
布拉奇拿出一张地图，指给众人看。
“我们现在被两股势力追杀，现在要想继续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深入北部青王山脊无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