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生是什么？”
方盛冬几乎要从床上蹦起来了，一下就摔倒了地上，实在是这个声音太突然了。
这是怎么回事？脑袋里怎么有人在说话？
方盛冬强制自己坐在椅子上，在脑海里说话，“请问你是？”
好像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一样，那个声音立即回荡在脑海：“我并不能下定义，与你而言，你可以把我理解为一种特殊的生命形式，或者——叫动物吧！”
“动物？”方盛冬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除了高等智慧的人以外，其它的都算作动物嘛。”那个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丝戏谑。
方盛冬不清楚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他心中百回千转，最终什么都没说，决定静待其变，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果然，那个声音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说道：
“小伙子，我让你感受一些东西。”
方盛冬突然坐直了身体，上了一天课，他的双眼依然略有酸痛，脊椎也有些沉重，可脑海中那种沉闷的感觉突然散去了。
像是在咸滞的海水中浮上了水面，在冬日揭下了厚厚的帽子，陡然从蒙着的被子里探出了头。方盛冬以前总是在深夜感到寂静和孤独，但此时，数不清的心跳和呼吸声、水管子水流的哗哗声，没有断电的电器的嗡嗡声，小动物的窸窣声，陡降的气温中建筑的形变声，各种声音像海潮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
下一瞬间，这些声音渐行渐远，逐渐消散，天地寂寥。方盛冬觉得自己好似处在一处学术殿堂，数不清的隐士和文学家们正在感受这天地，思考宇宙的终极。方盛冬也融入了这天地，不被杂念和其它思绪打扰，心中带着无尽的愉悦和专注。周围的一丝一毫被他们感知，却不被感受。
方盛冬有些吃惊，脑海里的那个意念告诉他这是天地万物的声音，是世界的真相。
不知多长时间后，一切非凡的感觉消失了，他恢复了正常，却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孤独感。以前这个世界从未让他感受这么多，此刻不管是幻觉还是真实，他都觉得世界对他隐藏了太多。
旋即他又有些茫然和恐惧。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压到他身上来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小伙子你其实不平凡你知道吗？”
那个声音沉稳而认真，方盛冬一瞬间却想仰头大笑，这种在书里看烂了的情节今天居然也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可听着那个声音自己在心里却又忍不住相信了，真可怜，自己竟然在一个瞬间相信了！他感觉眼眶一热，鼻腔微酸：
“请您点化我吧。”
“你有很大的心愿你知道吗？”
方盛冬却愣住了，他知道自己平平凡凡，要说心愿最大的时刻，大概也只是希望自己能像电影里的人有超能力罢了，却从未想过有什么人生的宏图大志。
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回道：“我好像没什么大志。”
“你其实有的，一直都有的，所以你有很大的未来。”
那个声音又顿了顿，“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接下来的几小时几天内你都会思索这个问题，甚至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再次找我的。”
方盛冬目光飘忽，他心里有些烦躁，这个声音说的很准，显然知晓他的性格。
他讨厌被别人看的太透，而且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有鬼。
“你喜欢蹇衍清？那就去追吧。”那个声音笑了笑。
“你偷看我的梦！我……没有……”方盛冬先是怒火蹭的一下要窜起来，接着又冒出了不可能的期待，声音顿时软了下去。
这个声音能这样出现在自己脑海，要不就是高科技，要不就是超自然，总之意味着化不可能为可能。
————
第二日的课都是心神不宁的，数学老师说大题要冲一冲的时候，方盛冬满脑子都是冲一冲。
冲一冲嘿嘿嘿——冲完同桌变老公嘿嘿嘿……
政治老师说卡尔和燕妮的爱的时候，方盛冬满脑子都是自己满手鲜花和昂贵项链。
从校园到教堂，从校服到婚纱嘿嘿嘿……
蹇衍清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方盛冬陡然清醒过来，略有尴尬的一笑，“走神了，走神了。”
“你在想什么啊？”
“嗯……这个……”方盛冬突然觉得脑子一团浆糊，他知道蹇衍清那双清澈的眼睛一定正看着他，他实在不敢直视，可明明没有对视，满脑子却又都是那双眼睛。让他想随便编一个想法都编不出来。
可如实说他刚刚在想什么，又喉咙阻塞说不出口。
方盛冬笨拙的笑了一下，“不说不说，说不出口。”
蹇衍清一脸不屑，“切，不愿意说算了，我还不听呢。”
“那，那我就说了喽，你就当没听。”
“那你快说，你说，但我不听。”
“呃……”方盛冬觉得自己又一团浆糊了，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要多接一句话呢？他只有又呵呵的笑了笑。
蹇衍清被逗笑了，“方盛冬，你有时候像个傻子，下课了陪我去看看学校吧。”
“看学校？看学校什么？”方盛冬傻乎乎的问。
“当然是熟悉熟悉环境啊，我才来到这所学校，人生地不熟的，你去不去嘛！”
“嗯，我考虑考虑。”
中午的时候嘴上说要考虑的某人还是在一众人视线注视下跟在蹇衍清后面出了教室，老老实实当起了导游。
可怜的学渣方盛冬一路上卖力的挺着胸膛，绞尽脑汁，几乎把作文素材里能记住的好词汇全都用上了，蹇衍清只是笑吟吟。于是方盛冬又害怕自己用力过猛没给蹇衍清留下好印象，声音就低了几分。
蹇衍清却毫不在意这些，飞快的蹦跳着跑到桥上，一只手遮住好看的额头，一只好看的手指着河面的浪花说，“你看，有怪物！”
还没走上桥的方盛冬差点没歪倒在栏杆上，他觉得这是约会啊，这就是约会啊！至少对自己来说简直不能再完美！
这一幕实在太耀眼了，蹇衍清浑身的皮肤都是莹润的，羊脂玉一般的颜色，在阳光下透亮透亮的，浑身上下都带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像是皮肤吸收了阳光又透散开来。少女的曲线矫健、流畅、优美，只有动漫中才有这么漂亮的七头身。
河流附近风大一些，来时的路上蹇衍清散开了头发，黑色的长发柔顺妥帖的蔓延到腰线。此时耳边的碎发漫天飞舞，港风的氛围忽然笼罩了整座桥。
方盛冬呆愣愣的走到桥上，不敢靠近。
蹇衍清看向自己，好像说了什么，随着风声和水花声飘走了。
方盛冬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正想开口问，只听蹇衍清说，“你做我男朋友吧，我想谈一场恋爱。”
方盛冬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听清，只是一遍又一遍无意识的喃喃着“好”。
“等等！你说什么？你要？”
“我说你做我的男朋友，我们谈一场恋爱。”
“和我？你认真的？嗯……我不是说不相信你……只是觉得太突然了些。”
“你不愿意？”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那不就行了，只要我愿意，你也愿意，那就是情侣了，谁也不能指手画脚。”
————
下午的课更叫人心神不宁，方盛冬不知道是怎么熬到晚上放学的。
拾起书包冲出教室，方盛冬在归家的路上狂奔，一边跑一边怪嚎，心底里畅快无比，跑到一半才想起来是不是应该送一送蹇衍清，又往回跑。
没走了几步就觉得不对劲，自己住的偏远，这条道上都是野树林子，不该有人的，前面却拦着一个身影。
人影一身紧身衣，面容隐藏在棒球帽与宽大的口罩里，看身形尤其熟悉。
“周楚凌？”
对面的影子只是一动不动。
“你干什么？”
见人影仍然不答话，方盛冬意识到对方来意不善，僵持在原地不动。
这样的想法持续了不到两秒，对方倏忽不见了踪影，只感觉巨大的气压扑面而来，自己就飞了起来。
方盛冬撞到一棵树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又歪歪扭扭的退了十几步，一个倒栽葱翻到了地上。
甚至分不清是磕碰在地上摔疼的还是那人又冲上来了，实在是对方的速度太快了。
这样下去自己有生命危险！
恍惚间方盛冬看到了一双赤金色的瞳孔，巨大的恐惧迸发出来，后脑勺感觉一炸，心脏好似被紧紧的握住了，艰难的在囚笼中挣扎。
“老神仙！老神仙！”
方盛冬大吼起来，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黑影，不管不顾的往学校跑。
要往人多的地方去！只有去人多的地方才有活路！
方盛冬并不是想拖同学下水，只是他清楚这样的眼瞳不可能是人类能有的。
刚开始黑影眼睛并没有发亮，也不能单凭视线就让自己感到恐慌，显然是动手后才发亮的，那就肯定不是美瞳，来不及现场戴的。
对于这种超乎正常人的存在，只有暴露才能威胁到他们。只要敢在校门口点亮眼睛，过不了几天自然有国家来处理。
浑身热汗跑到了校门口，学生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方盛冬靠近了校园岗亭，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调整呼吸。果然那个黑影没有追上来。
连着长吐几口气，这时胸口才剧痛起来，黑影的攻击不可能是人能发出的，隔着那么远，冲过来撞自己的第一下甚至来不及用手格挡，自己的肋骨估计断了。
自己今天没有打篮球，该怎么和家长解释。
“老神仙？老神仙！”方盛冬在心里默默的呼唤，怀疑正是因为遇到了老神仙才倒这霉的。
“哟这可就冤枉啊，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你马上就知道为什么了。”那个声音这时终于出现了。
“马上？”
“方盛冬，你怎么在这里？”
蹇衍清？方盛冬想站起来打个招呼，才刚刚要挺直身体胸前就牵扯出一阵剧痛。只好在原地不动。
“你肋骨怎么断了？还断了这么多？”
方盛冬很想问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我断了肋骨的，但实在没法开口。
“我这里有止痛药，你先吃一颗，我带你去医院。”话音未落一只微凉的手就托住了自己下巴，什么东西就塞进了嘴。
方盛冬狼狈的想躲开，自己满脸冷汗脏污，不想脏了新晋女朋友女神的手，一股清凉飞快顺着喉咙滑下，滋润了整个胸腔，顿时就不痛了。
他迷惑的微微动了动，接着就站直了，“你这是什么止痛药，效果这么好？”
“止痛药？哦，祖传的。”蹇衍清扶着方盛冬，招手打了个车。“去医院。”
方盛冬在心里一直喊老神仙，但是怎么也喊不出来，疼痛消散理智回归，一下子就想到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略加思索顿时明白了刚才遭到袭击是和蹇衍清有关。
蹇衍清身上有什么巨大的秘密？这样想的话和自己谈恋爱究竟有什么企图？
还是蹇衍清太过于美貌，吸引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时中午的一幕突然浮现在眼前，方盛冬想了想，不经意间问，“河里有什么怪物啊？”
“哦，一些蛟族而已。”
“蛟族？”
蹇衍清没有再说什么，到了医院门口下车后突然盯着方盛冬的眼睛一动不动。
方盛冬这时半点不胆怯，只是平静的看着蹇衍清。牵扯到了自己的性命，花束般突然出现的美好恋爱就要先往后挪挪了。
“你察觉到什么了？”
半分钟后蹇衍清开口了。
“蹇姑娘，你说中午被一个神仙般的姑娘表白，晚上就差点丢了命，杀你的人还明显不是普通人，傻子也能猜到啥吧。”
“那就叫表白吗？”
“嗯啊？”
“有人要杀你？你说说长啥样，我去杀了他。”
“你不知道？还有你这种无法无天的发言是怎么回事？”
方盛冬一时间被蹇衍清奇怪的重点搞的晕头转向，脑子又开始犯蠢了，不知道是痛的还是纯洁的爱意又上头了。
“有意思，我今晚陪着你吧。”
“啊？可是我要回家睡觉的。”
“那我也去你家，顺便给你讲讲什么是蛟族，既然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等等等等等！怎么回事？才半天就进展到要住到一个屋檐下了吗？
“你你、你、你爸爸妈妈，不，不是，你陪着我干什么啊，那个人还会来杀我吗？”
方盛冬不敢想象眼前这个一看就是大把的钱养出来的漂亮姑娘住进自己的小破屋，甚至连一双一次性拖鞋都没有准备啊！
更可怕的是，自己怎么和父母解释！
“你不答应？”
“好……好吧，但是我怕我父母发现了。”
“那我进你房间，不让你父母发现。”
方盛冬直恨自己没骨气，还在担心老爹老妈发现，女朋友都大大方方要去自己房间了，哪怕是不问苍生问鬼神，可是这淡定的态度远显得比自己成熟。
“去整点药吧，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恢复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