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老者身形再次出现。
在生命到极限的这一刻,还能一剑斩杀三名逍遥,可见剑仙之强,只是这也加速了老者的死亡。
外面的雪大起来了,忽而又有大风吹起。寒冷的夜晚中,落霞城的家家户户却亮起了烛火。
老者最后看了一眼他守护了百载的落霞城,城内烛火通明。
老者将剑指向天空。
他朗声道:
“我李云行八岁练剑
十五岁入听花
十七岁踏归海
二十岁登游云
二十五岁得逍遥
二十八岁成剑仙
我这一生未有敌手
一剑守国门百载
快活一世
虽有遗憾
却也知足
今我身死
赠天下一剑
愿天下习剑者
人人可得剑仙!”
说完,只看得老者将全身真气调起。
老者手中的剑在悲鸣,他心中的剑意肆意而出,满天的白雪随老者舞动,有呼啸声响彻天地,似在为老者悲歌。
少年只见老者朝着天空挥出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剑。
那一剑极其璀璨,白色的光芒闪耀整片大地,短暂的白昼出现在这落霞城内,然后又归于无边的黑夜中。
少年再次睁开眼时,才瞧见那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剑痕,那剑痕贯彻天空百里,剑痕中蕴藏着无穷的剑意,透过剑痕,只看到一种虚空的黑,让人毛骨悚然。
“问儿……”
不知什么时候,老者又回到了宅院中。重新坐在了凳子之上。
旁边的烛火若有似无,只能提供细微的光明。
老者将剑置于桌上,然后开口道:“我会将剑交于朝廷,等你强大了,要是还想要这柄剑,就再去取回来。”
老者声音很细,少年只能将耳朵贴近才能听到声音。
老者苍老地说道:“夏秋雨有成剑仙之资,你可随他一起回武当。”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少年当属江湖,想要成为最强,不若就去那江湖闯闯,他人想夺你的剑式,就让你的大名响彻江湖……”
院子中有呼啸声吹进了屋内。
桌上的烛火被吹的东倒西歪的,却是再不能抵挡这股寒气。
烛火灭了,少年再听不到老者声音。
“师父!”
少年大哭出声,在这寒冷的雪夜,他失去了陪伴他数十年的亲人,这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他一人。
他的哭声消散在了寒冬,连带着化成点点星光的老者遗体。仙者不留于世,无极之人仙逝,魂归轮回,躯体不入泥土,化星光散于天地。
而落霞城内,一片又一片的哭声响起。
守护落霞,守护大周的剑仙逝去了。
落霞城的百姓早知道会有这一时刻,就算在这寒冷冬夜,也要燃起烛火送剑仙最后一程,以表对剑仙的谢意。
城内一户又一户人家将白色布料置于屋外,阵阵寒风将无数布料吹起,吹向那九霄之上,去传达百姓的思念。家家缟素,哭声响彻了整片天空。
远处,无数江湖好手站出。
有天下万剑出剑窟的剑窟家主叶莫林手中神剑颤泣,有大周手握三十万大军的镇北大将军韩和通脱盔目视,有心悲天下的百里寺主持不觉大师泪流不止,有名震江南的青衣公子谢长歌吹箫悲歌……
往前往后江湖百载,天下英杰无数。
世间可能还会再出无极强者,却再没有李云行这样的无敌剑仙,再不见一人一剑守国门,一袭白衣醉墙头。
所有人都在为李云行默哀。
天下悲鸣!
少年的声音渐渐哭哑了,他的眼泪融在了大雪之中。
这时,屋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有人扣门。
四人问剑,唯一活下来的夏秋雨从屋顶跳下将门打开。
来者头顶小尖帽,身穿红色衣裳,脚上一双白皮靴,披着白色皮裘大衣,他指尖惨白细长,背着一个紫檀剑匣。
夏秋雨听过此人名号。
朝廷的大内总管、东厂太监总管、游云境第一人魏进贤。
只见他一脸笑着说道:“不知武当剑痴可能领路?”
“你跟我来。”知道是老者手笔的夏秋雨说道。
魏进贤走进院内,却不带一兵一卒。两人穿过长阶曲廊,来到朴素的大厅,又穿过大厅,推门至后院院中。
魏进贤先是对着桌上的剑仙之剑一拜,他尖细嗓音响起:“恭送剑仙!”
然后起身走至少年身前问道:“你可是剑仙之徒?”
少年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魏进贤却当没看到,这虽然是老者和朝廷的交易,但是他到底是来取走老者遗物的,少年郎有点情绪倒显得真诚。
“不知少年大名?”魏进贤开口说道。
少年起身,之前他跪在老者身前坐的凳子前痛哭。现在他代表着老者的脸面,不能在他人面前显得不堪。
他嘶哑着拱手说道:“凝玉剑,请公公待我保管好它。裴问在这多谢了。”
魏进贤点头道:“剑在人在,剑失人亡。”
说完,魏进贤对着凝玉剑又是一拜。然后他取下背上的剑匣,双手将剑拿起放进,合上剑匣,就要走出宅院。在临走之时,他转头对少年道:“落霞城永远是大周的。”
少年再次拱手道:“多谢公公。”
不多时,院外又响起了马蹄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不见。
少年靠着木门,看着院子内的枣树不语。
旁边,夏秋雨走了过来。
他一脸心疼地看着少年,然后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了少年:“你师父数日前曾指点我剑术,做为报酬,他让我将你带回武当。”
少年抬起了头,他将酒葫芦接下。然后一口饮去酒葫芦中大半的酒,直到呛到才将酒葫芦还于夏秋雨。
夏秋雨有点心疼他的酒了,要知道他可舍不得一下喝这么多,少年这一口,不知道喝去了多少银子。
“我不去武当。”少年没来由开口说道。
夏秋雨眉毛一挑,他道:“你不去武当,你可知天下有多少人想要剑仙剑式吗?”
不说剑仙剑式,北蛮之人肯定不会想大周再出一个李云行守落霞。少年不去武当不知会遭受多少的追杀。
少年不答,而是看着夏秋雨问道:“从落霞城到长安有多远?”
夏秋雨将酒葫芦别于腰间道:“一千五百里,你想去长安?”
少年目光又看向了长安的方向,眼里全是老者的身影。
“我要去长安取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