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转身查看，除了浓厚的金色雾气，四周别无它物。
直到问话再次响起，他才发现这声音是在与自己的灵魂直接对话。
“我很满意你的作品，从此刻起，它是我的了，作为回报，我可以启发你的灵能种子。”
卡尔虽然脱离了之前那种唯我的精神状态，但对眼下发生的一切仍然懵逼。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能请您说得再详细些吗？”
“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的意思……”
“够了，你这蠢笨的爬虫！”那道声音突然失态，音调变得尖细“连皈依仪轨都不清楚，搞什么献祭……”
“现在听我的，集中精神，一边在内心凝想真实的自我，一边告诉我，你准备献上的祭品是什么。”
卡尔不由自主地按照那个声音的指示去做，但或许是因为之前精神透支过度，又可能是与神明对话本身就很耗神，一心两用的要求反而让他更加混乱。
而那道声音的主人也明显是个急脾气，毫不在意卡尔的状态，一心只想尽快完成仪轨，收割祭品。
“现在跟着我念，我欧律狄刻……”
“我欧律狄刻……”
“蠢货，说你自己的名字！”
“我，卡尔·艾萨克……”
现在的卡尔可谓一个脑袋两个大，既要凝想自我，又要想明白自己能提供什么祭品，偏偏那神明还在一刻不停地催促。
卡尔感觉自己的大脑要炸开了，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失声大喊的时候，却突然感到浑身一松。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个“卡尔”。
一个“卡尔”在高声说出自己的答案，另一个“卡尔”在迷迷糊糊地凝想自我。
他说“我，卡尔·艾萨克，愿意献上……”
他想：“卡尔·艾萨克是谁？是我吗？可我不认识什么卡尔·艾萨克，我倒是知道一个叫艾萨克的物理学家，叫什么来着……”
他说：“我，卡尔·艾萨克，愿意献上自己的爱情。”
他想：“哦，对了，牛顿，是艾萨克·牛顿！”
“卡尔”说出了自己献上的祭品，“卡尔”凝想出了一个人物形象。
就在第二个“卡尔”稍微有点清醒过来，察觉自己想岔了，准备重新凝想的同时，急不可耐的欧律狄刻一锤定音。
“我，欧律狄刻，司职音乐的神明，同意你的请求，并用自己的神格启发你……契约成立！”
欧律狄刻，也就是民众俗称的蛇神，用极快的语速一口气念完了冗长的契约内容，随之发出愉悦的声音：“有意思的爬虫，居然献上自己凄惨的爱情，不过倒挺美味的，呵呵……”
但祂还没笑上几声，又忽然发出尖叫：“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你这蠢货怎么会有两……啊！你是什么东西？快从我身体里滚出去，滚……”
欧律狄刻的声音瞬间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围绕舞台的耀眼金光也在刹那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卡尔茫然地看着眼前犹自激动的人群。
对于围观人群来说，金光是在鼓声结束的那一刻同时不见的，神秘空间内的时间差异让他们对发生在卡尔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恰好还处在自己情绪激动的顶点。
众人一边朝舞台涌去，一边高声大呼：
“天啦，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最棒的音乐，蛇神在上……”
“这位先生，我是歌剧院经理，如果你愿意……”
“太棒了，让他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但在纷乱的人群中，也有思虑清晰的人，管事大手指向卡尔，厉声下令：“去，把他留下来。”
红磨坊那群孔武有力的打手立刻行动起来，越过热情的观众，快速从各个方向逼近舞台。
大脑还没完全灵光的卡尔木然呆立，傻乎乎地看着涌向自己的人群，甚至还张开双手，准备拥抱自己的粉丝。
眼看卡尔即将束手就擒，一道身影从二楼包厢内高高跃下，一把拉住他，做出朝大门方向奔逃的举动。
大厅管事见状立即调整命令：“回来，都回来，先堵住大门，让他们无路可逃。”
打手们纷纷调转方向，可这样一来，又恰好和汹涌而来的人群撞个满怀，一时间人仰马翻，混乱不已。
那道身影趁机拉着卡尔调转方向，反而朝着二楼跑去。
虽然大厅管事及时反应过来，也来不及阻止他们了。
那人拉着卡尔踢开一扇门，来到二楼朝外的阳台上，卡尔被室外的冷风刺激，彻底清醒了过来，连忙转头看向身旁。
五官普通，表情生硬，赫然正是之前那位侍女。
“跳下去。”性感的嗓音再次响起。
卡尔探头一看，离地面近四米的高度，只能露出一脸尬笑：“女侠，我怕高……”
侍女见状也不多说，突然出手将卡尔打横抱起，一跃而下。
卡尔在天旋地转间只来得及产生一个念头：“我这是被人公主抱了？”
落地之后，卡尔恋恋不舍地离开温暖的怀抱，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侍女已经抢先一步打断了他。
“我去引开他们，你自己跑。”
侍女雷厉风行，话音一落就转身离去，留下卡尔一只手落寞地悬在半空，没有拉住一丝衣袖。
接下来还能怎办？跑呗。
卡尔拔开腿，专挑人烟稀少的小道跑，离红磨坊的喧闹越来越远，甚至还故意绕着盖特威客区跑了一大圈，再三确认没人跟着后，才悄悄回到了自己的狗窝。
在经历了这番莫名其妙的刺激后，躺在地板上大口喘气的卡尔突然觉得，这简陋的居室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嘛，最起码它现在给了自己一份难得的安全感。
想想看，穿越后一直小心翼翼，落魄生活的卡尔，突然间和这个世界的神明发生了直接联系。
对方如果发现了卡尔真实的身份会怎么样？
祂会不会对穿越众施加折磨？更有甚者会不会干脆把卡尔烤着吃了，即使不这么粗暴，那蒸着吃呢？再不然炒着吃，炖着吃，煎……
就在卡尔胡思乱想，不停后怕的时候，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道激灵，不由得翻身坐起，惊呼出声：“唐纳德哪去了？”
终于被卡尔想起来的唐纳德，此刻已无法回应他朋友的关心了，他正孤零零地躺在红磨坊的地板上，七窍流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红磨坊管事正蹲在唐纳德尸身前仔细查看，良久之后，他站起身长叹一口气：“他应该是在皈依仪轨中受到反噬，被他的神明所抛弃了。”
一名手下接过话头：“那我们今天岂不是亏大了？”
管事不开心地踢了脚唐纳德一脚：“谁说不是呢，没有得到神眷者的投靠，还得处理举行仪轨的麻烦，主人他……”
管事突然止住了话语，转而问道：“那两个人呢？”
手下连忙低头：“都跟丢了。”
“去查，动员所有的人手，那个打鼓的小子应该是受到了蛇神的认可，把他找出来，还可以补偿今天的损失。”
“是！”众多打手齐声回复，然后鱼贯而出。
偌大的红磨坊，在片刻后只余下了唐纳德的尸体，以及站立原地，眼神闪烁不定的大厅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