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变得安静,像是毫无波兰的湖水,虽然旅程越是无聊,就越是安全,而这不是春日里生长着荷花的园林湖景,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并不排斥这种宁静。如果将自己置身于死亡的“危机”之中,那么,自己的每一次呼吸,照射在身上的每一缕阳光,都会显得弥足珍贵,对接下来要面对的冲突有胜算吗?
会赢的。
然后他便开始感受。
微风穿过指尖的轻抚,沙沙作响的树叶,身边人的香水味冲淡了大角羊的身上的味道,温暖明媚的阳光带来的懈怠松弛感。
开始思考。
她们母女二人的反应在他看来实在是太过平静了,玛蒂娜可以理解是见惯了风浪,岁月沉淀了心性和经验。而从这两天的接触来看,她不是那种好看的花瓶和家族后代的养育者,她目的明确,有决心,有胆识,头脑聪明。
从她与土匪二把手的三言两语大概知道出了这种事情的谋划者,进而推断出有谁会参与到里面,这份人员名单不超过5个,每一个都有嫌疑是幕后黑手。
因受限于信息有限,进行到此的推论无效且徒增烦恼。
可理性不敌情感。她就是忍不住去胡思乱想,丈夫很可能已经遇害,豺狼虎豹一样的散塔林会他们不会也不能直接介入一个家族领地的继承者接收他的领地和贵族头衔,而这群毒蛇会像他们擅长的那样在暗处动作。
“克雷多,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还有夏莉……这孩子的心里,现在怎样了?”
玛蒂娜心不在焉看着窗外的风景,摩挲着手指的戒指。看到她这种情绪的亨里克不打算去打扰她的思考。
他的契约内容是保护夏莉作为继承者顺利接收家产,这里面其余的事情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一个大家族的家产纷争不定能扯出什么腌臜东西,一群人不择手段丑态百出的争取自己认为“自己应得的利益”光是想想他可能要面对一个呼啸山庄一样的展开就觉得头皮发麻。
为了利益去争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什么话都敢说出来,这种场景对亨里克来说太过刺激了,他眼睛受不了。
说到夏莉……
“如果你真的确定是散塔林会的人在捣鬼,那么他们不可能没有后手。仅仅用一群乌合之众把你们的死做成一场意外……要是他们真的觉得这样就可以,那,这个组织的水平…”
他摸了摸下巴尽量克制自己的用词“有待商榷。”
玛蒂娜:“这也是我担心的。想要追踪我们的行踪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后续的杀手应该很快,不,说不定已经在跟着我们了。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动手而已。”
亨里克:“从见面到现在过了1个下午,1整个晚上,加上今天,算是半天吧。那天下午见面的时间大概几点,这是过去了多长时间?”
夏莉:“见面的时间是下午3点左右,现在是早上9点。已经过去18个小时。”
亨里克“18个小时。作为后手......未免太慢。而且在昨天晚上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不在村子,离开的方式非常高调,基本上半个村子的人都能看见动静。那个时候就是动手的最好机会。而什么也没发生。甚至连试探也没有。”
“如果是我,我会在那天晚上在护卫离开村子的同时立刻动手,不论多大的骚乱,直接用大当量爆炸物扔进你们的房间,然后让同伴去拦截拖延护卫回援的时间,直到亲手确认你们的死亡,最后撤退,一个偏僻的矿业村子就算发生了这种事件,对此他们也只能束手无策,除了叫骂,收拾残局,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
亨里克的话让两人侧目,眼神复杂,玛蒂娜心里悱恻,既然你知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还敢独自出去,真不把雇主的性命放在心里,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就事论事的点头赞同:“我的预警装置也没有反应。”
“那我不得不说,亨里克先生,您作为护卫来说昨晚的表现非常失职。”夏莉没有玛蒂娜的顾虑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大家是雇佣关系,那就要依据合同履行契约,这是最基本的原则。而亨里克的行为可以说是接私活全然不把合同的条款当回事,属于违约行为。
如果对待契约的内容如此儿戏,那其他的便都是空谈,夏莉宁可自己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竞争者,也不愿和一位时信用如无物的人合作,哪怕他的实力再强,那也不过是另一个散塔林会而已。
亨里克:“对此,我深表歉意。昨天晚上的行动的确是我自作主张,我向你们二位郑重道歉,并承诺不会出现第二次。”
夏莉也没想到亨里克这么干脆的承认了,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反驳他的话,可对方的诚实坦然的态度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竟然出现了短暂的错愕。
“呃,既然如此我也不追究什么了。希望你下次有什么行动的时候能和我们通个气,这样我们也好有所准备。”
“夏莉小姐所言极是。我会注意。”
“那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亨里克先生,我想听听你对这个平静局面的看法。”
对于夏莉的指责玛蒂娜没有任何动作。因为她没有干预的理由,因为这件事分析下来亨里克作为利益交换来担任护卫确实失职,而夏莉当面指摘了出来。在玛蒂娜看来,夏莉此时的表现,远超家族资产。
如果自己的女儿要因为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而受到指责,那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就是失职。夏莉的言语驱散了玛蒂娜眼中的阴霾,她看到了真正宝贵的事物。
而对于夏莉的职责,亨里克从善如流。对方的指责合情合理,自己这里做的确实欠考虑,他的确做出了存在巨大安全漏洞的行为。这一点无从辩驳,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傲慢和轻视所导致。庆幸的是自己的骄傲没有这么快就染上血的教训。
亨里克换了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说道:“我的推断大致如下:一,他们没有准备后手,真的以为这群杂鱼能把事情办妥。二,信息遭到阻隔,没有及时的传达。三,还在赶来的路上。”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腰腿蜷缩时刻紧绷,这个姿势难受,但可以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跳出马车来应对一些突发事件。
夏莉好像明白了什么:“这就是你为什么让他们光着屁股去林子里荒野求生的原因?通讯装置很有可能就在那两个首领手里,而你第一时间将其斩杀并搜刮干净他们身上有价值的东西,可以远程通讯的装置就算是在休眠状态也会有魔法反应,而母亲可以鉴别出那些是魔法物品,从而可以第一时间阻断通讯,让我们赢得了休整的时间。”
亨里克却没有赞同夏莉的话,实事求是的说到:“我没那么神机妙算。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是个意外之喜了。当初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他们追击时间,当时我也不敢确定他们真的就是一群土匪,还是换上一张皮的私人军队。这样做为了以防万一被看破我是徒有其表,现在想来,咱们也是好运。”
夏莉的表情开始变得有着古怪,亨里克的话让她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藏拙还是真的就这个水平。
他一个人可以3刀斩杀两个配合默契,而且实力不弱的战士,施展的战技流派更是前所未见。夏莉自己也是一名战士,她明白一项技艺的精通需要经年累月的研习,而从他的流派风格来看更是需要下极大的苦工,水滴石穿一样的耐性才能吃透,而能像他这样流畅的运使自己的技艺,更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寒暑春秋。
游荡者,战士,武僧,现在还在学习法术,基本上什么都沾一点。
甚至敢放出狠话十分有信心要把挡路的全鲨了。
但他自己却说自己是徒有其表,对付不了那么多人......
非常矛盾的是,他可以用肉身硬抗天雷轰击却只是烧去了身上的毛发,那层看似烧焦的皮肤黑炭也不过是一层碳粉,洗了个澡就冲干净了。
自己在做一场豪赌。为了达成目的而进行的豪赌!
可是,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去赌呢?
嗖——!
身后利箭破空,杀机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