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对一个人太报有希望的时候,结果往往会令人失望。任何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希望都抵不过一句“原来如此”,所以,当希望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你就应该提前做好失望的准备。
正如此时此刻,见到黄鹤一副酒鬼模样的苏尽欢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可惜她一时得意就忘了形,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黄庭山的儿子会这么没有出息。
一点波折都经不起了么?
再听听他方才说的话,吐字都断断续续不能听清了,竟然还要摆出一副教训人的架势。
啧啧。
苏尽欢看着这样的黄鹤,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想管闲事的念头。
可是,若不是执着于还黄庭山的恩情,她又怎么会来这朱门酒肉臭的第一楼呢。
滴水之恩可以不涌泉相报,但却不能不报。
苏尽欢到底也没走成,心里固然对黄鹤很是失望,但蹙眉打量了黄鹤一瞬,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看他眉宇间的悲恸和恍惚是真真切切的,她其实有点理解黄鹤的自暴自弃了。
“黄鹤,你可还认得这信上的字迹。”苏尽欢开门见山,一开始组织好的寒暄问候的语言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她自袖中取出一件事物,是一封折痕很深的信笺。
“黄鹤,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三年来承了你父亲书信的恩情,今日,便是特来问候他人家的。”苏尽欢看着黄鹤,一字一顿的解释道,唯恐黄鹤悲伤过度不能听清。
黄鹤却轻嗤一声,别开脸的同时眸光微垂,神色也与方才的气势汹汹判若两人。
大概,是被人提起父亲他心中感伤吧。
苏尽欢眼睛迷离一刻,目光落到黄鹤消瘦的骨架上。半晌,才见他自嘲的摇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
“你来晚了,我父亲……”黄鹤顿了顿,别过身一脚跌坐到凳子上,冷淡道:“已经过世。”
语气里的淡漠令人心悸。
苏尽欢瞠目结舌,看黄鹤后背对着自己和马三明显不肯多说话的样子,自然明白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可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又怎么可以一味沉浸在痛苦里而不自救。
何况黄鹤是堂堂的七尺男儿,若是从此一蹶不振,那未免也太丢黄庭山的老脸了。
苏尽欢叹一口气,挪到黄鹤面前,自知能力有限,却不得不佯装坚定,愤愤道:“你难道要一直浑浑噩噩下去吗?”
黄鹤却不说话,一双耳朵像是白长了,半点反应也没有。
苏尽欢咳嗽一声,抬眼看门口的小童一眼,厉声道:“你!过来给他说说,我是来干什么的?”
说罢依旧站在黄鹤面前,眼睛里却已经滋生了一些暴怒的小火苗,若是黄鹤再烂泥扶不上墙,那她就真的不管了。
小童一个机灵,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她的情绪,战战兢兢的绕开门口的马三,连滚带爬滚到了黄鹤跟前。
“少…少爷,这位姑娘说是来…来救你的。”小童结结巴巴,说话不利索,但对于小童见到马三就打颤的反应,苏尽欢很是满意。
想着,她就朝马三竖起了大拇指,但视线落到黄鹤身上时,她又蹙起了眉头。
“救我?”黄鹤似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轻笑出声。
“你凭什么救我,素未谋面你安的又是什么心?”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恨,一句话,就将人心险恶的道理血淋淋的剖开。
“安的什么心?”苏尽欢重复一遍黄鹤的问题,心里暴怒,但点点头,她又恢复了平静。
舒展开拧成“川”字的眉心,无言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承了你父亲的恩情,今日便是来还人情债的。”
苏尽欢自认为说的很是真诚,黄鹤却依旧不为所动。
他俨然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倒是看似木讷的小童听到二人的对话目光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哎呀。”小童大叫起来:“少爷,你忘了么,老爷在世时经常给一位夫人写信的,她她她……”
小童指着苏尽欢,结结巴巴的下结论道:“她就是老爷写信的夫人呀。”
小童一拍脑袋瓜彻底想起来了。
黄鹤猛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动作大得差点将凳子带翻。
苏尽欢敏捷的退开一步,才避免被黄鹤一惊一乍的动作殃及到。
“你……你是苏夫人?”黄鹤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震惊道:“可是,这怎么可能,你…你的年纪……”
黄鹤显然从声音上判断出了她的年纪。
苏尽欢喟叹一声,正欲将自己母亲也过世的事一并解释清楚,就见黄鹤举止奇怪的扒了扒衣衫,退开一步,朝她拱手施礼。
苏尽欢诧异片刻,反应过来才连忙回礼。
如此你一礼我一礼,此前的僵持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两人反倒是熟络了不少,虽然此情此景依旧是半点都笑不出来,却还是礼貌性的扬了扬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