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尽欢走出医馆，直接去菜市场买了一条鲈鱼，才慢吞吞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投奔夫家，但是没有钱，实在是举步维艰呐。
思来想去，独独剩下卖房子这一条路了。
可是想到阿秀，苏尽欢又迟疑了。
站在自家门前踌躇了许久，待天边日头渐渐西斜，苏尽欢才勾勾唇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抬脚往前走去。
苏尽欢推门而入，迎面就飘来一股炒韭菜炒茄子的香气。
伴着噼啪燃烧的柴火，一个衣着粗陋的纤瘦女子正围在灶台前，手忙脚乱的忙活个不停。
苏尽欢蹑手蹑脚的进了厨房，藏了藏手中的一尾鲈鱼，悄悄靠近那女子。
在女子毫无察觉的时候，她狠狠拍了一下女子的肩头。
“阿秀，我回来啦？”苏尽欢龇着一口白牙，大声叫了起来。
阿秀闻言回头一笑：“小姐又调皮了。”
说着话，手里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停顿，根本就没有被吓唬到。倒是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像淋了雨一样，顺着脖颈流下。
阿秀抬了抬拎着锅铲的手臂，就着卷起的袖子擦汗。
苏尽欢看着这样的阿秀，有些心疼。
“阿秀，你去休息吧，这顿饭我做。”苏尽欢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做得很好吃。”
阿秀吐吐舌头，置若罔闻的依旧在忙活。
苏尽欢挑眉，一句话说不听，直接动手夺过阿秀手里的锅铲。
阿秀一急，还想说什么，苏尽欢趁机将鱼塞到她的手里，指挥道：“这个鱼太大了我不会弄，你去处理这个吧。”
阿秀无奈的看了一眼鱼，无奈的看了一眼苏尽欢，无奈道：“小姐，这鱼不都弄好了么？”
苏尽欢：“……”
咳。
苏尽欢咳嗽了一声，假装没听见。
阿秀说罢，撇撇嘴，也学着苏尽欢一脸嬉皮笑脸的神情，笑吟吟道：“小姐，是不是鱼仔阿龙特意给小姐弄好的啊？”
苏尽欢一愣，举起锅铲作势要打阿秀，阿秀啧啧两声，拎着鱼躲开了。
苏尽欢动生疏动作搅拌锅里的菜，看一旁阿秀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无奈道：“这可都是付了钱的。”
“去去去，不要看我做菜，我做菜的样子很丑的。”看到阿秀一直盯着自己连锅铲都使不利索的手，苏尽欢开始驱逐阿秀。
阿秀不在意，说了声是，又去忙活别的了。
苏尽欢换了只手，继续炒菜。时而加点糖，时而加点盐，动作虽然生疏，却也做得有模有样。
这些做菜的流程，她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在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她日日吃母亲做的饭菜，那可是最正宗的京城菜系啊。
“阿秀阿秀，快来尝尝我做的百合炒鸡蛋。”苏尽欢炒完最后一道菜，终于迫不及待的招呼阿秀品尝。
阿秀闻言笑了一下，却不着急尝，而是将一块浸湿的帕子递给苏尽欢擦过手，才摆上碗筷准备吃饭。
“若是夫人还在……”阿秀数着筷子的手有些颤抖，呢喃了一句。低头一看，两个人的饭桌上，果然又多摆了一副碗筷。
“那就放着吧，就当母亲还在世不就行了？”苏尽欢拿起多余的一副空碗筷，晾了晾水，往碗里夹了一大块番茄。
“夫人爱吃番茄，小姐竟然还记得。”阿秀有些吃惊，因为自夫人死后小姐就成天嬉皮笑脸，也绝口不提夫人，她都以为小姐忘记夫人了呢。
而现在看到小姐的反应，阿秀觉得有些欣慰，可是看着眼下简陋的屋子和摆设，又有些难过。
“斯是陋室，唯我德馨。”苏尽欢欢快的敲击着筷子，看着阿秀端过来的冒着腾腾热气的鱼汤，说道。
阿秀愣了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姐说什么呢？我可听不懂。”阿秀擦了擦眼角，一面说，一面给苏尽欢添饭。
苏尽欢咬着筷子，神思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吃过饭，苏尽欢才想起来一件正经事，但苏尽欢还没问，阿秀就主动搬过一个陶罐放在桌上，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真的要砸？”阿秀有些犹豫，也有些不舍。
看着眼前的陶罐，阿秀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回忆啊。
阿秀眨了眨眼睛，视线所及之处，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儿时的自己和儿时的小姐。
那时候，她真的不是故意打坏小贩的陶罐，她只是无心的过失而已，只是一个小乞丐的无心之过而已。而正是那无心之过，才有夫人和小姐的出手相救。
当时的小姐说：“住手！不就是一个破烂罐子么？你别打她，我替她赔。”
小姐还说：“你别叫她小乞丐，她也有名字的。”
又说：“没有名字啊，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长得这般秀气，叫阿秀怎么样？”
稚嫩的声音让阿秀想哭。
“唔，阿秀阿秀，这是我送你的陶罐，你现在不难过了吧。”
阿秀身影小小，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一句话：“其实，想要的不是，陶罐。我也，没有打坏，陶罐。”
……
“想什么呢？”苏尽欢拍了阿秀一巴掌，蹙眉嫌弃道：“砸就砸呗，砸了我给你买个新的。”
阿秀陡然从回忆里惊醒过来，看了桌上的陶罐一眼，眼睛里蓄了一层水汽。
苏尽欢没有看阿秀，眼睛死死盯着陶罐，似是已经下了很大决心一般。
“阿秀你别阻止我。”苏尽欢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
阿秀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一下：“还是我砸吧，以后小姐有钱了，奴婢要个金罐。”
苏尽欢哈哈笑了。
阿秀起身，抱着陶罐仔细看了又看，冲苏尽欢笑了一下，狠狠往坚硬的地面砸去。
只听哐当一声，罐子碎作无数片。支离破碎的陶片下，露出几张银票和许多枚铜钱以及一些碎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