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她被人从水池中捞起,平放在一块青石板上,里里外外的衣服全濡湿透了,浑身冰凉,很快身侧汪出一大片水渍,在阳光下耀眼。她静静地躺在那儿,四肢软若无骨,有人拉着她的手大声说:“别怕,我在这儿呢!”太阳照着她直射而下,一会儿晒得暖洋洋的了,她努力睁着眼睛,有人群聚拢过来,她想呼唤奶奶,意识却模糊不清,抓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她睡了过去,人事不省……
她记住了,校服,耳后有痣。
这是王小鱼三十年来最漫长而陌生的一夜。
陌生的大床,陌生的张想,陌生的交缠,陌生的一波波汹涌袭来的快乐。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一缕,斜斜羞羞地停在大红色的被子上,呈现一抹暖昧的桔色。随着红被里身体曲线的起伏,阳光如一个音符,也跟着欢快跳跃着。王小鱼醒了,她动了动酸麻的身躯,暖桔的音符一时间乱了章法。
她被紧紧箍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他侧身躺着,双臂把她圈起,她不敢乱动,扑闪了几下睫毛,看他睡颜沉静,弥有昨夜欢爱过后的餍足。
小鱼微仰首,忍不住吻他一夜间冒出胡茬的下巴,伸出手指想抚触他的脸庞,却看到无名指上的亮白指环。
见他睡得很沉,她轻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取下指环,迎着那抹阳光细细端详。指圈上粉钻亮得晃眼,小巧精致又不凡,圈内有细小到几不可见的纹路,她凑近了看,一尾灵动的鱼,底部刻有小字:ZW木鱼。
可谓用心!小鱼儿感觉甜的快要溢出来了。
她把指环戴上,还没待转身,已有一个沉沉的声音响在耳边:“醒了?”性感、慵懒。
“嗯。”小鱼转过去拥住他,赤身祼|体的,他又昂扬了起来。
“我要起了。”察觉危险,她翻身坐起。
却被他一把抓回了被窝,“想走?你得对我负责。”他伸手拿起那个白色绒盒递给她。
王小鱼打开盒子,里面安静地卧着一枚同款的大号指环,无钻,干净素洁的一个圆圈。
“要我给你戴上?”她调皮浅笑着。
“嗯,还得求我。”他躺着不动。
她擎起他左手,把指环套了上那根离心脏最近的无名指。嘴里念念道:“张叔叔,你愿意娶我吗?”
“非常愿意被你套牢!”暗哑的话声还没落,人一跃扑了过去。
小鱼推不动他,任他予取予求。又一次亲昵缠绵,迷乱而羞耻。
在一阵电话铃中再次醒来,张想早已经起床洗漱完毕,他正囔囔不清地小声讲着电话,整个人看去神清气爽。挂电话回头,笑看着懒洋洋的王小鱼,浅吻一下她的额头,宠溺道:“起吧小懒虫!”
“…累死了。”嘤咛着,浑身酸软。
“我需要蓝色小药丸吗?嗯?”他俯在她耳边轻语。
王小鱼又囧了,偷偷瞥了眼地毯上散乱扔着的几个小雨伞的包装,捂住红脸,暗诽老男人太变态!
早餐后驱车奔向C市,坐在后排的小鱼靠在张想肩上有气无力,张想对她照顾有加,虽还是一脸的情绪不明,但那眼神里的温柔表露无疑。
一路上异常安静。
梁昇独自撇着嘴角笑,那个一向以严谨低调著称的张老师,他算是重新认识了。
前些天,说到栾县电教室启用的事,张想是不准备参加的,梁昇和公司另一位工作人员出席。可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忽又决定要来,然后让梁昇着手预订酒店,栾县离C市不到两小时车程,他们往返多次,从未在这个小县城中过夜。
当听到从他嘴里说出要订一间新婚套房时,梁昇瞪着大眼珠子犹如醍醐灌顶,合着他老张还没得手啊!
早上,张想神采飞扬走出酒店,被他扯着手的小女人一脸疲惫,两人手上明晃晃的戒指,昭示着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用鼻孔也能想象出来,人高马大的老张配身板儿一米六的王小鱼,昨晚,他得有多么禽兽。带着这幅模样的小媳妇回家,让人家怎么好见公婆啊!
作为帮凶,梁昇顿有惭愧之意。唉~细水长流,这老张也不知道悠着点儿……
车行一个多小时后,经互通立交驶入西元高速,距C市只有四十公里了。王小鱼坐直了身体,看着这条与自己有过交集的高速公路,感慨万千。
七年了,物是人非。
走出大学校门,她唯一的职业经历便是应聘到此地,工作不到一年又因怀孕离开,原来一起上下班的小伙伴们也早已断了来往,她甚至想不起那些人的容貌与姓名。人生际遇里,所谓的擦肩而过,便是如此吧。
浑浑噩噩活在自己小世界的那几年,她把家庭看成了自己的生命,完全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当一个人的人格不独立的时候,她也无法主导自己的家庭地位,只能是沦为那个家庭的附属品。
离婚后的人生重来,她是快乐的,轻松的。原来,自己还可以活成另一种样子。
这是一个梦醒后的觉悟。
身旁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鱼儿,快到家了,神游不要太远,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