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章纪找到白芷言时,后者正在自己房间里的书案旁提笔奋战。
他微觉好奇地走过去看,却只看到码成一堆的或粗或细的线条。而小妮子也自知画艺不精,涂涂改改,小脸皱成一团。
“这是什么?”
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是谁的声音,白芷言惊喜地抬头望他:“你怎么来了?”
她的表情让他极感悦意,笑着道:“下了早朝,没什么事,索性过来探望你一下。”
她笑言:“正好,你来看这个。”举起手中宣纸,作邀功状。
刘章纪研究一番,实在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疑惑地看着她。
芷言脸色一红,故意绕过自己画功差的话题,清咳一声道:“这个叫做脊柱梳理床,它下面有支撑点,可以借此倒悬人体,通过人工操作进行扇形旋脊式小幅快速摆动,借自体体重改善脊柱问题。而且,每次只需要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等于慢跑两、三千米哦!对腰椎间盘突出,还有脊柱不正导致的手臂、颈部和腰部疼痛、僵硬有很好的治疗作用。”
皇子自小是有太医院的医正们定期请平安脉的,故尔芷言所讲的有关中医方面的内容,刘章纪大致能听懂一些。但因夹杂了许多现代词汇,仍是开口询问了一下。
待芷言简单解释过后,刘章纪心中微暖,问道:“这可是卿卿为我研制的?”
芷言很直接地道:“不是啊,你武功那么好,身体一定倍儿棒!给你研制这种床干嘛?”看到刘
章纪略显尴尬的神情,她马上又道,“这是给陛下研制的。我听说,历代帝王只要是明君,必朝乾夕惕,案牍劳形。日子久了,身体健康自然大打折扣。特别是每日朱批累牍,想来脊柱及颈腰等部多半会出问题。”
“是他着人将你们三姐妹投入礼乐署的,你就不恨他吗?”刘章纪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芷言摊了摊手:“那也没办法。他是皇帝,又是你爹,你总得拿点什么去讨你爹欢心吧。才给你闯了祸,当然要好好表现一番。”她是指的帮晋王出主意的事。
刘章纪心里一阵暖意流淌,也不说话,只守在旁边,陪着她继续作画。
芷言继续奋战,一边还抽空解释:“你别小看这张木床,觉得它比不上我告诉晋王的消毒法。这全天下的臣民都是天子所有的,他的健康和安危才是一等一的大事。余事皆不能比。更何况听说陛下曾宠信过丹术之士,现下长生之术不可得了,必对延年养生法大有兴趣。”
刘章纪含笑点头。
见他表情愉悦,芷言自然是欢喜的,继续道:“据我每次出风头必倒血霉的经验来看,让你弟弟出风头是很合适的。咱就别管他了。”
气氛刚刚好,两人便有说有笑。芷言说说画画停停的,只觉有心爱之人守在身侧,实在甜腻。
过了好一阵,突然,一个梳着侍女双髻的少女急冲冲闯进来,叫道:“大人,不好了!青宁姑娘……青宁姑娘她死了!”
芷言没反应过来,直到脑中把这句话重新回放一遍,才骇然站起:“你说什么?!”
“青宁姑娘殁了!”
这名侍女是白芷言升任左韶舞后,甄宜法专程选拣的伶俐人分过来的,名叫绿翘。
刘章纪见芷言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便问那侍女:“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绿翘答道:“奴婢也是听人说的,他们都说青宁姑娘今天像是疯了一般,一定要冲出礼乐署的大门。可寻常官妓按律都是‘左脚迈,右脚杀’的,她铁了心要逃出去,就被……就被守卫给杀了!”
芷言只觉荒唐:“我们三姐妹进来了那么久都没逃过,好好的,她逃什么呀逃?!”
绿翘急道:“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人死事大,署内里里外外都传遍了。奴婢知道青宁姑娘与大人姐妹情深,就想着赶紧回来通报一声。”
芷言不待她话音落下,疾风一般往大门口而去。
刘章纪也赶紧跟着赶了过去。
大门处早已伫立了许多官妓和杂役,指指点点地议论着。门外也有许多人围着,都是摇头咂舌,可怜那不幸殒命的年青女子。
地上早已不见人影,空余台阶底部一道触目惊心的浊红血迹。那血迹凝在地上呈强力喷洒状,且又拖得极长,一眼望之,即知受伤之人伤口有多深多长。
芷言一看到那血痕,忍不住悲从中来,转头再不敢看。见刘章纪就站在自己身后,便将头埋入他怀里,啜泣起来。
刘章纪拍拍她的后背,却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剧烈颤抖,心生怜意。正想找人问个端倪,放眼望去,却见甄宜法正站在人群中央,满脸落寞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