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上藏着无数秘密,这在旧土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人云亦云,传得多了,自然开始变得有些光怪陆离,甚至有人说上面有天神降世,掌握着难以想象的伟力。
人就是这样,对于未知的憧憬从来不会随着理性或者恐惧而止步,诸如昨夜南城某高校惊现飞船凌空,疑似神明下凡的帖子,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充斥在各大社交平台上,还配有几张模糊的远景照片。
相关部门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与前几次的意外曝光不同,这一次似乎默认了这件事的疯狂传播,并没有出现大范围删帖、封号的情况。
许多人都敏感地意识到,似乎有什么正在悄悄改变。
然而这些事,并没有影响到彻夜未眠的陆星河。
一夜过去,他始终没有琢磨透李海最后的两句话,了解得太少,解读起来自然艰难。
但他也不是什么讯息都没有得到,奚炎的出现,也意味着这个神秘的老人身上或许藏着太多隐秘,又或许背负太多的利益牵扯,才会让那个受人指派而来的亚人尖兵不惜犯颜试探,而他不过是恰巧身处旋涡中的一条咸鱼,又恰好被当作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他相信,即便自己不在现场,奚炎也一定会向李海出手一试。
那么,明显大有来历的李海隐居在一所大学里那么长时间,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不相信到了那个层面的人,会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老去身闲百不为”,还有临走前从对方指尖传出的那股热流,也足以证明异于常人的李海并非常人。
好在陆星河这些年吸收的月华星辉,全部都融入了筋骨肌肉当中化作养分消散无形,才没有被对方探查出什么来。
他倒不是担心李海有什么歹意,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不想自身最大的秘密被人轻易窥探。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与他有某种共性的人。
天光放亮,又是一日劳碌伊始。
东区有条大街叫和平路,年头很老,伴随着基地市一起规划起来,最初是用作收拢各地难民的临时安置点和物资中转站,后以此为基础逐渐衍变成杂市以及人员集散地。
猎险协会设在望夏基地市总部就坐落在这条大街上,面朝和平广场,可遥遥望见中心商区的那片巍巍高楼,大楼顶部那座钟楼就是其最显著的标志。
与罗巡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八点多陆星河就到了地方,他向来是个守时之人。
沿街的店铺陆续开门营业,时候还早,行人尚稀,陆星河边走边看。
他一路走马观花,发现这里的商品大多跟野外作业有关,小到一枚登山扣,大到承运载具,可以说应有尽有。
这里还有一个二手交易市场,有不少从外面淘回来的好东西,旧藏新显,五花八门,同时还有许多各种打着收购招牌的门,所收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甚至还有收购活物的广告。
看看钟楼,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陆星河便走了过去,刚好在楼下碰到刚刚赶到的罗巡。
“来得挺早啊。”罗巡笑呵呵地打招呼,今天就他一个人来,办手续需要的资料都随身带着。
陆星河点头:“还好。”
罗巡看了眼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道:“和平路有不少好玩意,有兴趣的话等办完事儿带你去转转?顺便介绍几个道上的朋友给你认识认识。”
“看情况再说吧。”陆星河不置可否。
稍稍寒暄了两句后,两人一起走进大楼。
一楼的空间很大,进出的人也不少,中庭是个导询台,罗巡熟门熟路自然不需要问询什么。
在经过一块电子屏的时候,罗巡顺手指了指,道:“那是任务发布的公示牌,不过大多数猎险队基本上都有自己的信息渠道,等上到那块屏幕的时候,基本已经算是筛剩下的,只有刚入行的才去时时关注,所以资深的猎险队从来不看的。”
陆星河扫了一眼,上面的滚动信息十秒一换,大多是私人发布,采集、护送、寻物等等,报酬都不算高,他粗略算了一下,林林总总差不多有三四十条。
这也从侧面说明,猎险队这个职业在这个时代的热门程度。
罗巡边走边说道:“不过许多猎险队也不全是指着那些任务过活,有时候也会自行深入无人区,前往一些城市废墟碰碰运气,兴许捞出什么好东西就能发一笔横财。”
按照罗巡的说法,事实上猎险队这个职业的定义并不复杂,从最初自发深入无人区寻宝探险,再到后来慢慢兴起的异兽猎捕,直至发展到如今的类似于佣兵性质的组织,可以说市场需求奠定了猎险队的业务范围。
谁都知道,基地市外的无人区内有着无数战前遗留的宝贝,但同时也充斥着各种危险,异变的蛇虫鼠蚁自不必说,还有各种各样的辐射源,人都是惜命的,若没有专业人员代劳,稍不注意就可能曝尸荒野。
但世上总是不乏一些无法无天的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甚至敢把埃及法老的裹尸布给扯下来公然叫卖。
不过总体而言,国内的环境稍好些,有明文条例约束,正规的猎险队并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至少明面上都守着规矩。
二楼的人少一些,根据职能不同划分为几个区域,罗巡对这里很熟,很快就找到了新人注册的地方,取号排队的功夫,他说了一些关于这个行业的事情。
作为萌新,陆星河听得很认真,不过罗巡的话基本上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规矩。
只要遵守这个行业的规矩,不说左右逢源,步步生花,起码也能顺风顺水。
其实在驻地的时候,罗巡已经给陆星河讲过,无人区内地上地下都有着许多值钱的东西,但不该动的心思千万别乱动,一旦犯了忌讳,可能会把自己搭进去。
换言之,在这个划好的方圆里你就算是玩出花儿来,也不会有人管你。
而且每年上面都会放几个登月名额下来,那才是一步登天的桥,但争夺十分激烈,这也是为什么猎险队员即便面临着很大的死亡风险,还是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的一大原因。
谈到这里,罗巡的表情有些古怪,他说听从月亮上回旧土探亲的朋友透露,从猎险队吸收上去的人,基本上都销声匿迹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陆星河还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隐秘,但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记在心里。
排号的时间过得很快,轮到他们的时候,罗巡领着陆星河前去办理,查证、登记、录档,手续并不算繁琐,办得很顺利。
等到一切办理妥当后,罗巡笑眯眯地对陆星河说这就算上了他这条贼船了,对此陆星河只是一笑而过。
出了协会大门,罗巡站在台阶上遥望和平广场,心潮有些澎湃,转过头道:“正式介绍下,罗巡,逐风猎险队队长。”
“新人,陆星河。”陆星河道。
沉默少许,罗巡语气幽幽,道:“其实我知道你加入逐风,应该是想以此为跳板登上月亮,不会长留,但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能以逐风队员的身份赢得登月资格,对逐风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接着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时神情有些严肃,道:“不过既然成为了这支队伍里的一员,在此期间也请你记住,逐风的宗旨向来是……不抛弃,不放弃。”
陆星河迎向罗巡的目光,片刻后,郑重地点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