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是怎么……”
方婷无法接受哥哥的死亡,不愿意把死字说出口。好像不说出这个字,方卓就没有死。
陈铮摇着头,不想面对方婷的目光。
看到陈铮只是摇头,而不说话,方婷不再多问。默默的转身回了院子,不一会儿,就见方婷又出来,腰间缠了一圈白布。
其实不能说是白布,只是一块发黄的麻布。
陈铮这才意识到什么,沙哑着嗓子对方婷交待:“你把院门关好,不要出来,我去买些东西。”
不等方婷反应,陈铮急匆匆转身离开,朝着巷口走去。
方婷腰间缠的白布提醒了他,要给方卓办一场葬礼。
怀古镇没有丧葬一条龙服务,陈铮不得不满镇子采购。
十里不同俗,怀古镇的丧葬习俗与前世的肯定不一样。
但核心估计大同小异。无非是披麻戴孝,守灵祭奠,吃完席后入葬。
方卓的尸体早被陈铮的小世界分解成养料,尸骨无存。
没了尸体,省了棺木,灵牌总要有一个,供活人祭祀。
采购了麻布麻绳,白烛纸钱,又去棺材铺定了灵牌。
凡是陈铮能想到的都买了遍,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上,一股脑打包了准备带回方卓家。
“哟,这不是狗肉哥嘛?”
陈铮背着大包东西正往回赶,突然一伙人从一家包子铺出来,看到陈铮,为首的一个穿着黑色锻子棉袍的公子哥阴阳怪气的冲着他大声喊叫。
“狗不离卓,卓不离狗。今天的狗肉为啥不上卓呢?”
“狗肉上不了席面罢!”
“哈哈哈……”
一群人对着陈铮指指点点,嘻嘻哈哈的取笑起来。
“狗肉哥发财了,大包小包买的啥呀?”
一群街溜子,站没站姿,勾肩搭背,歪歪扭扭,两个叫的最欢的笑的都快摔倒了。
陈铮面无表情,打量着为首的黑锻棉袍公子哥,一段记忆从脑中浮出。
“王二,你还想被套麻袋吗?”
听到陈铮的话,王二笑声一滞,恶狠狠的瞪着陈铮。
黑锻棉袍公子哥是怀古镇有名的街溜子,浑号王二。
是西街王大粮店的少东家。
老子王大,儿子王二,名号取的不正经,为人也不正经。
仗着县城王氏的威,一般人对王氏父子敬而远之。
王二也不是没脑子的,在怀古镇也就敢对平头老百姓吆五喝六一番。
说他为恶吧,也没到欺男霸女的地步,主打一个恶心人。
像这种街溜子小混混,陈铮两世为人,见的多了。你越惹他,他就越来劲儿。
“狗肉哥发财了,不得让兄弟们喝口汤。”
王二身后一个跟班冲过来叫嚷着伸手去抢陈铮的包裹。
陈铮一时不察,包裹被揪住,里面的东西顿时撒落一地。
“呀……”
看到撒落地上的丧葬品,这人吓了一跳,惊叫着躲到王二身边。
“死人的东西!”
“晦气!”
“狗哥,你是穷疯了,这种活儿也敢接?”
王二惊讶的指着地面散落的丧葬品,不断的往后退,恨不得从没见过陈铮,连称呼都变了。
“一群讨吃货。”
陈铮面无表情地瞪了一眼扯落包裹的小混子,俯身拾取散落满地的丧葬品,没有理会王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就是一群狗皮膏药,贴身上就扯不掉。
王二一伙人跟陈铮与方卓不对付,双方没少冲突,互相套麻袋。
若让王二知道方卓身死,怕是会助长了对方的气焰,自己这几天就要不得安宁了。
陈铮不怕他们寻衅,就怕王二几人没底线,在方卓的丧礼上闹事。
把东西重新打包好,陈铮转入一条小巷,躲开王二的视线,绕着路回向方卓家。
王二躲瘟神一般,离的陈铮远远的,看到陈铮进入巷子,走出好一段距离,才冲他叫道。
“狗子,别忘了跟方卓说一声,后天少东家就进荣生堂了,他的百年人参采到没有?
进不了荣生堂,以后见到少东家,有多远就躲多远!”
听到王二的叫喊声,陈铮身体微微一顿,没有理会对方,径直出了小巷。
回了方卓家,看到方婷翻箱倒柜,收拢方卓的衣物。
“狗哥,我哥是怎么死的?”
方婷这会儿已经接受了方卓的死亡,询问起方卓的死因。
陈铮一言不发,摊开背包,开始布置灵堂。
方婷只当他是悲伤方卓之死,不愿多说,便没有再追问。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搜刮记忆摆置着灵堂,也不清楚合不合规矩。
“狗哥,吃点饭吧。”
等到陈铮布置好了灵堂,方婷已然换了一身麻衣孝服。
无论陈铮还是方卓兄妹,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加之方卓没有成年,便不需惊动左邻右舍,丧礼办的静悄悄的。
简单吃了饭,陈铮去棺材铺取了方卓的灵牌,布置好灵位,方婷开始为兄长守灵。
天色将晚,陈铮把麻布扯成一尺长的小块,往巷子里挨家挨户送过去。
左邻右舍出几个人,就在方卓父母坟旁为方卓做了一个衣冠冢。
头七前一天晚上,左邻右舍都来烧纸钱,吊灵。
方婷跪在方卓的灵牌前接灵,几位邻居大婶帮着做饭。
太阳落山,该来吊灵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陈铮招呼着帮忙的人吃饭。
一伙五六人前拥后挤的冲进方卓院里。
陈铮脸色顿时一沉:“王二,今儿个方卓吊灵,你若是来闹事,我绝不放过你。”
“狗子,你少在这耍横,咱们是来吊灵的。你若是想练练,驴爷陪着你。”
依旧是上次扯落陈铮包裹的小混子,吊眉斜眼,冲着陈铮推攘起来,口中叫喊道。
这货挨过陈铮的闷棍,见到陈铮就想找茬。
“驴拴,不许闹事。”
王二怒喊一声,撇过陈铮,走向灵堂。
他已经是荣生堂的学徒,身份不一样了。若是方卓当面,说不定会冷嘲热讽,炫耀一番。
陈铮嘛,以前就是方卓的一个跟班,现在方卓死了,他连正眼都不带瞧对方一眼,掉身价。
规规矩矩上了香,在方卓灵位前磕了一头。
“方卓,少东家以前套过你麻袋,打过你闷棍;不过,你也没吃过亏。”
说话间指着自己额头:“看看这包,你小子敲的,现在还没消肿呢!”
“敬你一柱香,给你磕个头,咱俩恩怨消除。”
又对方婷说道:“少东家以前跟方卓不对付,如今人死灯灭。少东家拜入荣生堂,不会仗着身份欺负你。”
王二说罢,自以为豪气地起身拍了下土,转身就走。
这地方晦气,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陈铮目送王二出了院门,张罗着来帮忙的人吃饭。
第二天,乘天未亮,撤了灵堂,去方卓的衣冠冢烧了香火钱纸,算是人归人,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