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烈第一次见到大将军如此果断决绝的神态,与初次见面时的观感截然不同。
魏烈暗自点头,看来似乎小看他了!大将军也不完全是酒囊饭袋啊!
大将军边走边问道:“神策军只是围了你府邸,没有硬闯?”
魏烈道:“有个阉狗硬闯来着,被我一剑削了脑袋。然后亮出太后御赐的金鱼袋,震慑住神策军,就成了围而不攻的局面。但神策军一面包围我府邸,一面派人向高寀通风报信。此刻,恐怕高寀已经又派人过去了。”
大将军听说魏烈一剑削了宦官脑袋,微带诧异地看了魏烈一眼,迅速品咂出三种味道,一是这小子够狠;二是这小子不留余地,铁了心要和高寀做死敌;三是这小子不老实,杀了高寀的人,和神策军僵持起来,才想起向我禀报!
“哼!闹成僵局才想起向某禀报?”
大将军冷哼一声,决定还是敲打一下魏烈,别以为你那点小九九能瞒得过我!
魏烈暗想,哎呀,敲打我?!但脸上却呈现出惶恐之色,结结巴巴道:“啊这……卑职本来准备第一时间就禀报您,谁料事出仓促,卑职刚把孙破弩藏匿到府上,那阉狗就带着神策军来了。”
大将军道:“那你一言不合就杀人?!”
魏烈满脸义愤道:“卑职本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僵,可是,那阉狗竟然敢骂大将军您,卑职义愤填膺,才拔剑削了他脑袋!”
大将军脚步骤然一顿,侧头看向魏烈:“嗯?他怎么骂我的?”
魏烈道:“他骂您是该死的贼配军!父盗母娼的狗东西!”
大将军勃然大怒:“阉狗竟敢如此狂悖!这不是连太后也骂了?好,这又是高寀的一条罪状!”
魏烈暗笑,我快成罗织罪名的酷吏了。
魏烈道:“大将军,咱们该怎么办?”
大将军道:“先把孙破弩牢牢掌控在手里,这个人证至关重要!再揪住京都小儿失踪案不放,大肆宣扬高寀的罪行,让京都百姓恨不得将他食肉寝皮。对了,京都这十几年来不是一直有青壮男子失踪吗?把高寀往这个案子上靠!一定要让高寀天怒人怨!”
魏烈暗忖这大将军构陷人倒是一把好手啊!看来还真是小看他了。一斗起来,他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不仅有斗争意志,还有斗争策略,且不择手段,是个狠角色!
大将军继续说道:“还有!要让京都百姓知道,京都盐价这么贵,全都是高寀搞的鬼!同时,要参高寀一个欺君之罪!找到高寀私藏吴、越、楚、扬四州之盐的所在,一定要找全他的罪证!”
魏烈拍马屁道:“大将军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谅那高阉定然身败名裂,插翅难逃!”
大将军笑道:“太后对你诗才夸赞有加!不是赐你金鱼袋了嘛?你要时常进宫,多与太后亲近,一则抚慰太后寂寞,二则离间太后与高寀的关系。只要高寀在太后那里失宠,就断了他权势的根基。然后徐徐图之,褫夺了他护军中尉之职,削了他执掌神策军之权,就像老虎拔了牙。看他还怎么威风?”
斡刺敖!大将军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抚慰太后寂寞?当我是嫪毐啊!魏烈暗自吐槽,这大将军粗中有细,和我初见之时判若两人。他的心机城府,绝对深不可测。以后要多加小心。
魏烈道:“大将军真是高啊!如此多管齐下,那高寀还不束手就戮?”
大将军笑道:“某家世代将相,不论纵横沙场还是折冲樽俎,家学渊源何其深厚!岂是那高寀市井之徒可比?”
魏烈拍马屁道:“大将军所言甚是!谅那高寀腐草之荧光,岂能及将军天心之皓月?”
大将军摸着满脸虬髯哈哈大笑,抬脚进入一间大屋之中。
魏烈不经意抬头,猛然看见匾额上写着四个字——“白虎节堂”,瞬间想起高俅陷害林冲之事,立即止步不前。
大将军回头,面露疑惑之色:“你怎么不进来?”
魏烈挤出笑道:“这节堂是商议军机大事处,如何敢无故辄入!”
大将军道:“事急从权!你不必在意这些规矩!”
魏烈道:“多谢大将军殊遇。”
大将军在白虎节堂中的帅案前大马金刀地坐下,传令道:“召集幕僚和众将火速来此议事!”
魏烈焦灼不已,哎呀,大将军,火烧眉毛了,你还开会?
大将军看着魏烈露出焦急的神色,笑道:“光殊啊,每临大事,需有静气!镇定些!莫急莫躁!”
魏烈道:“卑职只是担心高寀抢先一步,硬闯府邸掳走孙破弩!”
大将军饶有意味地看了魏烈一眼,道:“无妨!高寀一动,我的眼线会立马回报。如今眼线尚无消息传来,说明高寀尚未采取行动。”
魏烈一惊,这么说来,大将军竟然早就在高寀那里埋伏了眼线!
细思极恐!那高寀派手下走狗带着神策军去我府邸,莫非大将军早已知道?
想到这里,魏烈倒吸一口凉气,都是千年的狐狸啊!
魏烈下意识就想回避大将军锐利的目光,但强自镇定,坦然迎上大将军目光,道:“大将军厉害啊!竟把眼线埋在了高寀眼皮子底下,那高寀一举一动还不是尽在大将军掌握之中?”
大将军笑道:“为将者,必有腹心、耳目、爪牙。某之耳目遍布天下,岂独监视高寀哉!”
魏烈越发觉得大将军笑得有深意,看来,只要被大将军注意的人,就会安排耳目监视。唉,还是太年轻啊!把别人都看成傻鸟,真是愚蠢透顶!
刘工怎么说来着,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在此方天地,还是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才是啊!
就在魏烈暗自告诫自己之时,大将军府的幕僚和众将鱼贯进入白虎节堂之中。
众人对大将军躬身行礼之后,各自就座,静听大将军的命令和部署。
一时之间,白虎节堂内静寂无声,大将军平素治军之严可见一斑!